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炮霆】浮浪(番外)

番外

张晓波再次回到香港时,已经是五年后了。

五年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张学军对他人的感动,变成对自己儿子的担忧,代表着他看到的那个任性骄傲的飞鸟,折断自己的翅膀,把自己摧折成枯叶,在人世间埋没自己的才华,甘于平庸无聊乏味的生活。

当年他心中的病没能痊愈,又狠狠添上一道,变成永远痊愈不了的伤痕,他或笑或骂,他都能看清他干涸的内心,贫瘠而缺乏这个年纪应有的激情。

于是张学军越来越热衷于催他去找一个喜欢的人,起码让他不再像一口无波的古井,耗费最灿烂的青春。

张晓波每次听到他说这个就会大发脾气,指着放在床头的骨灰盒,怒道:“好!你对着阿霆说!说你忘记了五年前他是怎么牺牲自己保全你和你儿子的性命,说你让你儿子背叛他,去找其他那些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张学军对着陈霆的骨灰,也实在是不好说什么,所以时间一拖再拖,有一次喝了点酒回来,又跟张晓波说上了,张晓波当场就和他吵起来。

张学军愤怒得脸红脖子粗,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说:“他让你活下来,不是让你糟践自己!”

张晓波冷笑一声,吐了口血痰,说:“找自己不喜欢的人,就是不作践自己。思念故去的爱人,就是糟蹋人生?”

张学军恨铁不成钢道:“你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你不去接纳别人,永远都不会喜欢上别人。”

“喜欢上别人?”张晓波仰天大笑两声,似乎觉得这根本是个笑话,“不,我怎么能喜欢别人?太可怕了。”

张学军无奈道:“波儿,人死如灯灭,而你还活在世上,你如果不快乐一点,他的死又有什么意义?”

张晓波抬步出去:“你不要说了!张学军你闭嘴!”

他狂奔出去,漫天大雪裹着他,外面人烟杳然,白雪古墙,他跑啊跑,四合院里的窄巷真像是迷宫一样,他怎么都出不去。

他狠捶了一下灰墙,本就受冻的手像是要被敲碎了一样,也许是十指连心吧,不然心也不会无缘无故跟着疼。

张晓波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看到张学军站在电话机面前,手里还松松地握着电话筒,直瞪瞪地朝他身上看。

张晓波不自在地干咳一声:“你干嘛呀?张学军。”

张学军如梦初醒似的浑身颤了一下,胡乱把电话筒挂回座机上,挂了好几次才挂住了,双手摁着好像要阻止它往下掉,整个身子只有头扭回去,说:“香港那边打过来的。”

张晓波一听“香港”两个字,失了神似的,魂轻飘飘好像浮起来,听别人说话也不那么真切了。

张学军说:“赵黄河,去了。”

张晓波喃喃道:“去了?去了哪里?是什么意思?”

张学军说:“他是寿终正寝,晚上睡觉的时候去的,也算是一桩喜事了。”

“怎么会呢?”张晓波疑惑地看着张学军,“他怎么会死?怎么能这么快死?他死了,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阿霆小时候、少年时、成功后……这些所有事情,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张晓波突然站起来:“我不相信!赵黄河是个老滑头,说不定他为了躲仇人,给自己弄了个假死,我要回去看看!”

他抓了两套换洗衣服塞进背包里,对院子里的张学军说:“你就别跟着去了,一老头儿还要费事照顾你!”

张学军手里的枣砸他头上,说:“滚吧你!不过好歹跟他住过这么一段时间,你帮我也烧三炷香。”

飞机再一次跨越几乎整个中国,把他带到了那个南国的繁华都市,他回到油麻地,回到那条挤窄的长街,回到那栋顽强的还是两层楼的旧房子。

张晓波疑惑地看房子街前零零散散的家具,走到近前,发觉是有人在搬家,而且还不止一户人搬家,他有些奇怪,却还来不及问,因为二楼上同样挤满了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他得先去看看赵黄河是什么情况。

张晓波推挤着上去,楼道太过狭窄了,人又特别多,想挤都挤不上去,就高声喊:“你们干嘛?挤着我家楼道!我要回家!”

楼梯口走过来一个同样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寸板头,三角眼,脑袋很圆,看起来像个老实人。

他问:“你是谁?”

张晓波道:“我才要问你们是谁,我是这里的住户,你们把这里包围了,我怎么过去?”

圆脑袋顿了顿,问:“你是孔杰?还是张晓波?”

张晓波有些警惕地后退两步,思想着:“不会是Irene这么多年都不放过我吧?整天叫人在楼上守着我?这也太吃饱没事干了。”

圆脑袋打量他一番,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是张晓波。上来吧!”他挥挥手打发那些堵着楼道的男人,“去去去,别堵着,下楼帮人家搬搬家。”

张晓波上到二楼,发觉摆满了花圈,他家门口也摆了个。

圆脑袋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道:“不好意思,位置不够,借来摆摆。”

张晓波回头看他,说:“你是赵黄河的三弟子吧。”

圆脑袋点了点头,说:“我久仰你的大名了。”

张晓波干笑一声:“是啊,小时候我就把你大师兄打成残废,后来又和赵黄河一起怼你二师兄,就是你没有见过。”

圆脑袋摇了摇头:“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是蠢货。”

张晓波疑惑道:“是吗?我怎么听赵黄河说你最蠢?”

圆脑袋一愣,高声道:“师傅真这么说我的?!”

张晓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用伤心,我觉得你比前面那两个要聪明多了,前面那两个活着见赵黄河,得到的都是骂名,你是死了后找赵黄河,得到的就是美名。你这是叫大智若愚啊,道上从来都不说你欺师灭祖吧。”

圆脑袋苦着脸道:“小师弟你这是说什么话?”

张晓波翻了翻白眼:“谁是你小师弟了?我家阿霆才是……”

圆脑袋看张晓波忽然消沉下来,安慰道:“阿霆是四师弟,你是小师弟,师傅生前承认过的,他说他教阿霆的,你一样在旁边听,技术你学不会,出千术倒是一流,比阿霆还要有天分。”

张晓波瞥他一眼:“我怎么不觉得这是称赞?”

圆脑袋呵呵笑道:“有人脑子灵活,算法好,不用出千也能赢。有人手灵活,会出千,想摸什么就摸什么,也一样能赢。阿霆是个特例,他两种都玩得来,所以当初他也算是众望所归,可惜了……师傅老是念叨着要是他活着……”

张晓波冷冷道:“他死了。”

张晓波走进赵黄河的屋子,这里已经布置成灵堂,狭窄的屋子放了一口大棺材,几乎占去了三分之一的房间。

张晓波走到棺材旁,对一旁的小弟说:“启开,我要看看。”

小弟犹豫地看了圆脑袋一眼。

圆脑袋挥挥手:“干什么?这是小师弟,打开打开!让师傅见见小师弟。”

棺材盖要四个人同时用力才挪开,赵黄河穿着黑色的丝绸寿衣,静静地躺在里面。

张晓波低头看了他许久,说:“他这么安静,真是教人不习惯。”

圆脑袋道:“是啊,师傅平时最平易近人了,他……”

“闭嘴。”张晓波打断圆脑袋的话,对赵黄河低声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今天就叫你一声师傅,虽然你教我的东西也没派上什么大用处,倒是跟邻居家小孩赌钱的时候能把他们的零花钱全掏空……算了,越说越没出息。”

圆脑袋在一旁笑道:“小师弟,不如你回来帮我吧,师傅说你的出千术好,那是一定没错的,我就是算法好,但是手不够灵活,太吃亏了,我们师出同门,那可是亲兄弟一样的,我相信我们两个一定能把师门发扬光大!”

张晓波理都不理,低头继续说:“你说这层楼里还剩谁啊?就剩我和孔杰。”

这时一个小弟从外面进来,跟圆脑袋耳语几句。

圆脑袋点点头,对张晓波说:“师傅那老邻居孔杰贩毒被抓了,量挺大的,估计出不来了。”

张晓波顿了一顿,跟赵黄河说:“孔杰那小白脸都学人搞这种东西……这么说就剩我一个了。你们都是没良心的。”

张晓波后退几步,小弟们合力把棺材盖推了回去。

他走到灵牌前磕了三个响头,拿起旁边准备的花束,放在牌位前面,又点了几支香插上。

圆脑袋还絮絮叨叨着:“小师弟,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张晓波站起身,冷冷说:“没兴趣,我不会进赌界的。”

圆脑袋看他固执,叹息道:“真是可惜了,一身本事,却想去做个小老百姓。”

张晓波下了楼,外面街道上放的家具越来越多,他站在一旁看了看,旁边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晓波!是晓波吧?”后头一个胖女人带着十来岁大的小孩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张晓波笑道:“徐大妈,你们要搬家了?”

徐大妈疑惑道:“怎么没人给你打电话吗?这里就要拆了,要建一栋大厦。”

“拆了……”张晓波恍惚了片刻,继而暴怒道,“什么拆了?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不拆!”

徐大妈道:“晓波,你拼不过人家的。”

张晓波咬着牙说:“不能拆,除非先拆了我!”

徐大妈的丈夫本来也不想搬,听到张晓波这么说,不嫌事大地喝了一声采:“晓波有骨气!你要坚持,咱们跟他拼到底!”

徐大妈推了一把丈夫,道:“说什么呢?晓波你别理他!”

张晓波可不是心血来潮,坚决道:“不,谁都不能拆!”

徐大妈拉了拉张晓波,苦口婆心:“这是香港不是大陆,大部分同意了,你不愿意人家也拆,不然就拉你去坐牢,你可别干傻事。”

张晓波跑去找谭耀文,谭耀文听到他来意,无奈道:“晓波,这是政府要拆,谁拧得过谁?”

当天晚上张学军和话匣子闷三儿甚至连弹球儿都打电话来要跟他叨咕几句,把他烦得不行,偏偏都是好意,又不能不接,最后彻底被磨没了脾气。其实他也知道,就算他不想,最后也挽留不住,就像妈妈离开他,就像阿霆离开他,这些都是无可奈何之事。

张晓波跑到酒吧喝闷酒,就是以前杜秀媛在的那个绿岛,这里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的灯红酒绿,依旧的年轻面孔。

他孤独地坐在吧台旁,要了一瓶酒,他不停地喝,偏偏这些年跟张学军喝白酒喝出了酒力,越来越不容易醉,他无聊地倒了一杯又一杯。

突然一束灯光打在他脸上,白光爆闪刺痛他的眼睛,他努力睁开眼,隐约看到舞台上站着一个人,影影绰绰,身形熟悉得让他止不住要落下的泪水。

张晓波用手挡住光,拼命眨眼,那身影却越来越模糊,是泪水,是光,阻挡了他的视线。

“这位先生独自喝酒,想必是没有伴了,不如上来玩个游戏吧。”

灯光忽然熄灭,眼前仍是黑光阵阵,然而那张阔别了五年之久的脸,渐渐明晰,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张晓波被迷惑了,他跨越重重人海,踩着云似的,来到那人的跟前,仔细地看着这张代表着他青年时代所有浪漫和纯真的脸,颤声问:“你是谁?”

男人笑着用手帮他擦眼泪,一如当年的陈霆那样,轻柔而温暖,是这世上最令人心动的温柔。

张晓波紧紧抓着他拭泪的手,急问道:“你是谁?!”

男人没回答他,只是笑着说:“你是第二个看到我第一眼就流泪的人。”

张晓波痴迷地看着他,男人跳起舞来,像蛇一样缠在他身上,极尽挑逗之能,下面都是口哨声和喝彩声。

男人跳完后,拉他回后台,疑惑道:“你怎么都没反应?”

张晓波眼睛眨都不舍得眨一下,说:“我看到你,只觉得伤心。”

男人笑了笑:“你真奇怪,不过你今天可让我丢脸了,你看你那反应,同行会笑死我的。”

张晓波紧紧抓着他:“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挑眉笑道:“你可以叫我bill,我是这家夜店的牛郎,不过这段日子我可是给人包全场的,不能陪你啦!抱歉。”

张晓波盯着他的脸,愤怒道:“不行……你不能顶着这张脸做这种事。”

Bill被张晓波有些疯狂的眼神惊到了,甩了他几下,发现甩不掉,就大声叫保安来摁住张晓波。

Bill说:“你可不要在这里闹事,你闹不起的。”

他让保安把张晓波拉出去。

后台忽然又走来一个人,bill看到来人,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勾住他的脖子,倚着他说:“你看我今晚发现了什么?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来人搂着bill低头吻了一下,挥挥手说:“放了他吧。”

张晓波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他就认出是谁了,踉跄地站起来,看他搂着bill,喉咙滚了滚,不知该说什么。

Bill拍了一下男人的胸膛,说:“怎么?允超你认识这人啊?不会是你双胞胎弟弟吧?哈哈哈,可真有缘了,我也有个跟我长得一样的弟弟。”

项允超冷冷看他一眼:“你还敢说?”

Bill皱眉道:“你都揪着这事多久了?”

项允超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腰,说:“你去忙吧。”

“等等!”张晓波拉住bill。

项允超冷冷道:“张晓波,你别太过分。”

张晓波没理他,凝视着bill,说:“让我抱抱你。”

项允超一拳把张晓波打得倒退两步,bill皱了皱眉,拦住项允超说:“别在这闹事,到头来老板又要找我算账。”

张晓波推开挡在身前的项允超,锲而不舍地盯着bill,几乎是有些祈求:“我没有什么意思,你让我抱抱你……他……他死前要我抱他,我没有,你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Bill不是个有爱心的人,他现在的大主顾是项允超,得罪项允超谁知道以后会怎么过日子?但是他又无法拒绝眼前这个人的请求,他想只要是有点感情的人,都不能拒绝这个人。

项允超愤怒得眼角通红,道:“你……你竟然这样对他……他是为你而死的!”

张晓波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目光留恋地看着这张脸,他从没想到,会再一次看见他,积蓄了五年的思念,仿佛惊涛骇浪席卷而来,明明知道他只是长了一张和陈霆相同的脸,却无法抑制看到这张脸时,心中泛滥而出的爱意和依恋。

Bill受不了他这种目光,仿佛他就是他的全世界,这样令人着迷。

他转头看向项允超。

项允超闭了闭眼,背过身去。

Bill一瞬间被一股大力气困住,几乎骨头都要被夹碎了,这样浓烈的感情他第一次面对面体会到,这个怀抱几乎像是个火炉一样灼心,贴在颊边的脸不一会儿就湿了起来,眼泪沿着腮往颈部流,也是滚烫的、热烈的,连他这个对所谓爱情不屑一顾的人,都无法不为之动容。

张晓波在他耳边呢喃道:“阿霆,你冷不冷?”

Bill意会到他的心上人是叫阿霆,连忙应道:“不冷的,被你抱着就不冷了。”

张晓波哭道:“不是,我抱着你的时候,你都冷得不行了。”

Bill没办法回答他,张晓波也不再说了,过了一会儿后,他慢慢松开手,走到项允超面前。

张晓波说:“把他从这里拉出去,他不能这样。”

项允超淡淡道:“这跟你没关系。”

Bill拉住张晓波:“你这就不懂了!这是我的职业,你不是我的客人,我给你说说也无所谓。这世间有很多得不到爱情的人,比如你,我是可怜你,才让你抱我,平时我是要收钱的。有一些人不仅仅是被抱一下就满足,他们需要的是全新的爱情,我把爱情分给他们,他们会快乐,我成就了许许多多人,我也从他们身上,得到爱情的喜悦。”

张晓波瞪了他一眼:“闭嘴。你说的不是爱情,是买卖。”

Bill耸耸肩:“爱情有好几种,有你这样固执死守的,有我这样快乐分享的,你不能因为你自己是这样,而否定我。”

张晓波终于知道项允超为什么会忍着让bill继续呆在这了,不是他不想带走,而是人家压根儿就不想走,做牛郎做出了职业道德和爱情理论,你怎么跟他谈?

张晓波甩开他的手,说:“我告诉你,爱情有两种,一种是得到手,一种是放开手,但这范围只能是一个人。”

Bill还要争论一下。

张晓波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再次打断:“你闭嘴!你再说话,我就打人了。”

Bill讪讪地走到项允超身边。

项允超看他一眼,说:“怎么?想泡仔?爱情分享?”

Bill低声道:“他看起来很穷啊。”

项允超淡淡道:“他在北京有一套四合院,你知道一套四合院值多少吗?”

Bill眼睛一亮,“真的?”

项允超又说:“认识赵黄河吗?他是赵黄河的弟子。”

Bill笑道:“没你好啊,你可是集团总裁。”心中却是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勾搭张晓波了。

项允超摸着bill的脸,冷冷地在他耳边说:“但是你也听到了,他只爱一个人,你要是用这张脸去在他面前作妖,他可能真的会把你打一顿。他老爸和叔叔辈的人,以前都是道上的人,万一犯上了,你要不要小命了?还有,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我讨厌跟人分享,你懂吗?”

Bill摸着项允超的胸口,调笑道:“亲爱的,我又没说我去撩拨他,我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他跟我长一样,老实得很,你看那套四合院能不能得手?”

项允超假意想了想,bill却是等不及了,拉着张晓波让他留下喝杯酒,匆匆就往外面跑。

项允超对着bill的背影说:“别四合院套不着,却是人都丢了。”

张晓波有些心慌意乱,他不能再看见这张脸了,这让他觉得好像陈霆活过来一样,这种死灰复燃的心情,比绝望还要让人可怕。

张晓波跑了,他浑浑噩噩地走在大马路上,许多摊点已经开始收档,只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亮着灯光,忽然旁边一个肩膀莽撞地撞上来,他和后面的人一齐跌在地上,一个塑料袋从天砸下来,什么牛奶饼干洒了他一身。

便利店里冲过来几个男店员,围着旁边那个人打了一顿。

张晓波看了看周围乱撒的零食,隐约知道是这人偷了人家便利店的东西。

张晓波也觉得这样的人活该被打,不想管这种烂事,爬起来要走。

那几个店员嚷嚷着要找警察,把地上的人提起来,又是那张记忆中的脸。

张晓波赶紧上前拉住几位店员,笑道:“这几位大哥不好意思,他拿了多少钱?我给你们。”

张晓波周旋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些店员打发走了。

张晓波把人拉起来,皱眉道:“bill,你怎么搞的?”

那人看起来有些诚惶诚恐:“项……项总?我刚刚……就是忘了拿钱,你别生气。”

他扑到张晓波身上就开始狂亲起来,手还不规矩地东摸西摸,接吻时故意发出滋滋声,下身还拼命往张晓波裤裆蹭。

张晓波都惊呆了,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挤在一家档口的旮旯角,那人还在帮他解腰带。

张晓波赶紧推开他,一边狠擦着嘴一边往外走,那人急忙跑着跟过来,没看清楚人,一头就跟拐角另一个人撞一起了。

碰撞声和吃痛声让张晓波犹豫了一下,他转回头看,却发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坐在地上。

Bill骂道:“死仔!赶着去扑街吗?跑哪去了?!”

Ben惊恐地扯了扯bill,示意他看张晓波:“哥……项总好像发现了。”

Bill揉了揉额头:“其实第一次跟你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被批了一顿。”

Ben后知后觉说:“怪不得你没让我再去了。”

Bill把ben拉起来,把他推到张晓波面前,笑着说:“晓波,认识认识,我弟弟。”

Bill对ben使眼色,ben跟bill深有默契了,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走上前去说:“刚刚多谢你帮我解围了。”

张晓波恍惚地看着两张脸,头痛地捏了捏眉心,点点头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Bill拉住ben说:“他家有一套四合院,把他勾到手。”

Ben回过神,他觉得这个叫做张晓波的,确实是与众不同,他看着自己的时候,有种隐隐的哀痛和痴迷,但是又很朦胧,被他这样看着,好像已经得到了他的全世界一样,有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Ben说:“阿哥,他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

Bill摇摇头:“他不是在看你,也不是在看我,他是在看这张脸。”

Ben疑惑地摸了摸脸,道:“不过他都有喜欢的人了,不可能吧。”

Bill把烟头拧墙上,说:“死了,所以你这张脸就是最大的优势。”

Ben小声道:“这不好吧。”

Bill狠狠瞪了他一眼:“死仔!他需要温暖,我们送上温暖,多贴心?何况你不觉得他可怜得像条狗吗?忘记一个人,就是让他爱上另一个人,我们这是在拯救他。而且你又不比跟你长着同一张脸的那个叫什么霆的差,既然他那么相信爱情,他一定会再次沦陷,还不快去。”

Ben点点头,又转身踌躇道:“哥,我没吃饭,你借我点钱。”

Bill把裤袋里的钱全都塞给他,不耐烦道:“没钱吃饭,还不知道抓紧吗?”

Ben低头道:“知道了,阿哥。”

Bill说:“还不快去啊?”

Ben小跑着追上走了老远的张晓波,小心翼翼道:“我……我叫ben。”

张晓波瞥了他一眼:“你跟bill做一样的生意?”

Ben摇摇头:“没有,没有……”

张晓波哼笑一声:“说谎。”

Ben不敢违背bill的话,一直跟着张晓波,陆陆续续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些。

张晓波皱眉道:“你回去吧,我家没床给你睡。”

Ben低着头说:“没……没事。我就是好奇,跟我和阿哥长着一张脸的那个人……”

张晓波冷冷道:“我不是讲故事的。”

Ben道:“那……那我们做个朋友。”

张晓波怒道:“滚!”

Ben一把扣住他的手,说:“你看着我,让我滚。”

张晓波气冲冲地抬起头,看到路灯下那张倾注了所有爱意的脸,所有的激荡几乎是一瞬间被冲走,他无法对这张脸说重话,也无法拒绝这张脸,就算他不是他。

张晓波泄气道:“随你。”

他刻意快步走,ben在后面紧紧跟上,路灯一亮一亮,照着这两个孤独的灵魂,而这条孤寂的道路,似乎更长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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