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隐】仙草糖葫芦
第五章
那丁大力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事物飞转，随后大风扑面灌入口中，耳边飒踏作响，眼皮子被吹得翻起，当下便知如何状况，却是吓得不轻。
丁大力心慌慌想：“怎么转眼却跳下了这深坑？这下性命不保，还连累小神仙，真是罪孽深重。”忽然脚底下吹来一股猛风，将那下落的势头减免，却因风向相反，头脚猛地打转，两人直像风车一般在空中轮转，“噗”地投入了草地中。
那草地却还是生在一个斜坡上，丁大力本就是被张小凡抓在手里，这时落了地，两人一同卷着往斜坡下滚去，直摔得眼冒金花，头昏脑涨。
丁大力踉跄着站起身，浑身上下都酸痛无比。有好些地方火辣辣地疼，一看却是衣服都被擦破了，血珠子沁出来，白皮高高卷起。
丁大力对着伤口吐了几下口水，当下便不管了，连忙将坐在草地上的张小凡也扶起。
张小凡扶着歪歪扭扭的发冠，懊恼道：“从前不曾跳过崖，原不知这风还不能乱吹，摔成这前仰后翻的模样。”
丁大力不知他所想，帮他拾着衣服和头上的干草，犹自庆幸不已：“还好不知哪里来的一阵猛风，不然我们两个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张小凡神色一动，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只笑道：“是呀，好大的一阵风。”
丁大力上下检查了一番他的新衣服，看到腰间被扯出一个口子，可劲儿地心疼：“这衣服都还只穿了小半个月，就破成了这样，真个儿只能看看。等到回了卧云村，我叫小玉帮你弄一弄。”
张小凡看了一眼口子，漫不经心道：“不用这样麻烦你的小玉妹子，这点口子难不倒我。我看你身上这件却是破得很要紧，还是赶紧换了吧。”
丁大力却两眼放光道：“原也不知道小神仙你还会补衣服，出去我买些针线，你帮我补一补，新的却是不用了，我这种粗人还要穿什么好看的衣服呐？”
张小凡想到他之前毫不犹豫便可以给自己买新衣，自己却这样节省，倒是一个心地好的，笑道：“这不成什么问题，只是往后你再也不用叫我小神仙了，我想起了一点点，记得我本名叫张小凡。”
丁大力诧异道：“什么？叫张小凡？”
张小凡看他古怪的脸色，心想：“难不成这小子还认识以前的我不成？但他看起来还未及冠，哪里是知道我从前之事的年纪？”当下问道：“我的名字可有问题？”
丁大力回过神，讪笑道：“并非，我看你举止不凡，容貌俊雅，很该叫‘非凡’才是，怎么却叫小凡？”
张小凡却神色淡淡：“叫什么原是父母所赐，也并非叫什么是什么。大力哥这样夸赞我，不过是见我容貌漂亮，但除了天生一副皮囊，我却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又什么本领都没有，这小凡二字，真是最配我不过。”
丁大力却摇摇头：“你绝非池中之物，这点眼力见我还是有的，你现在只是龙游浅滩，碰上我这小虾小米，跟我称兄道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张小凡笑道：“你哪里来的奇怪念想？我现在身无分文，全要靠你救济，脑子又不太好使，以前的事全然忘记，我跟着你要吃要喝还涎着脸要你管住，你非但不见怪，还说什么前世修来的福分，傻了不成？”
丁大力挠了挠头，道：“说的也是。”
张小凡莞尔道：“我们还是找出路吧，但龙首峰已经是青云山群山的中间位置，走出去要花不少的时间。”
丁大力闻言向前探路，一壁走一壁说：“是了，你是怎么来龙首峰找我的？还跟我一同跳了下来？”
张小凡不欲他知道太多，便道：“你给我穿的这件衣服是青云门的弟子服，我上山来找你，山上的人便以为我是青云门的人，我骗别人说是伙房的伙计，四处打探你的消息，今日又恰好碰到有人闯山门，我便趁机去找你，没想到屋子就塌了，我就带着你想往山下跑，没成想掉下了悬崖。”
这番说辞原就是半真半假，除非丁大力上山仔细查证，不然瞒天过海也已足够了。
丁大力道：“这般说来，真是让小凡你多费心了，那些青云门的人不曾欺负你罢？”
张小凡摇摇头：“不曾。”又道：“大力哥我们还是快点下山吧，这青云山总是让我心惶惶的。”
丁大力连忙专心找路。两人走了两天后，终于又回到了草庙村，到了客栈，因房钱已是不够，店小二将两人包袱收拾了放在柜台，见两人回来，忙把包袱交还两人。
丁大力手上身无分文，张小凡更是一身孑然，偏偏是赶了两天的路，饥餐渴饮，晓行夜住，恨不得有一张床安心地躺下去。
张小凡看他倚着墙打瞌睡，走到他身边坐着，打开今早采摘的梨子，不声不响地做着买卖。也不知是不是托了一副好样貌的福，梨子没摆一会儿就卖得七七八八，张小凡点着钱已经足够，便将剩下的梨子都祭了五脏庙，然后将丁大力摇醒。
两人又找了一家客栈住，丁大力犯困得厉害，却又不好意思睡，连忙让店小二烧了水送上楼，点了膳食。
张小凡在里头洗澡，丁大力便在外头吃饭，听着叮咚的流水声，丁大力高声道：“小凡，你接下来往哪走？”
张小凡道：“我也不知道有哪里可去的，大力哥你要往哪里走？”
这么说便是要跟着他了。丁大力喜道：“我上青云门什么都没求得，那便往蜀山走，听说蜀山也有很多仙人。”
张小凡心想：“若真是身体有疾，就是找到蜀山的人又能怎么样呢？那些人又不是真正的仙人，仙药他们更是没有，要治病还不如找一个好的大夫，丁大力又是被谁教唆着要去求修仙者？真是奇怪得很。”
张小凡刚要问清楚些，却又想：“他的小玉妹子与我何干？他这样一路游历，我也正好无人作伴，跟着他一起走走，看看这人世间，未尝不美。若是他回了深山老林，陪他的小玉妹子去了，我岂不是无聊得紧？他那小玉妹子，若是真的病重，离现在也已有将近两月之期，说不定已死了。若是病的不重，拖到现在，也定是半死不活，有没有药也无甚关碍。”
丁大力看他魂不守舍，问：“你可要跟我一起去蜀山？”
张小凡出了水桶，囫囵将身子擦干，穿了件里衣出来。丁大力看他俊脸蒸得粉红带水，乌云散乱，将那冰清玉洁的神仙样蒸了个干净，却也是教人忍不住要瞧的好看，至少丁大力舍不得挪开眼睛。
张小凡在丁大力身边坐下，又不去拿饭，用筷子夹了几块尝尝，便又不动了，对丁大力说：“这厨子做的饭菜不能入口。你看这青菜，炒得又黄又瘪，牛肉老了，豌豆没有火候……”
丁大力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像是那些菜是他做的一样，但他实是认为自己太穷，请不起小神仙吃好的东西，张小凡数落厨子就跟数落他一样。
张小凡挨个评说了一顿，没注意到丁大力的沮丧，道：“以后若是有时机，我做一顿好吃的让你尝尝，也未尝不可。”
丁大力眼睛一亮：“小凡你竟然会下厨？”
张小凡疑惑道：“我没跟你说吗？”
丁大力摇摇头，张小凡笑道：“其实我也不怎么想得起来，就觉得自己会，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玩意儿。”
丁大力道：“小凡刚才说得这样精到，我想做饭是没问题的，我定要尝尝了。”
张小凡笑道：“别乱拍马屁，这八字还没一撇。你快去洗澡，将衣服给我，我帮你补了便是。”
丁大力将衣服除下交于张小凡，自己缩回屏风后洗澡，在屏风里往外看张小凡模糊的背影，心想：“长得这样漂亮，又会补衣又会做饭，身手好像也不错，若小凡是个女子，我定要将他娶回家门了，只可惜……”
丁大力将水从脸上浇下，草草洗了一遍，也穿着里衣出去，这时张小凡已将衣服补好了，让他穿回去，果真完完整整，边角也藏得极隐蔽。
丁大力欣喜道：“小凡，真不知怎么感谢你！”
张小凡道：“我这一身衣服都是你买的，给你补个衣服不算什么大事。”让店家把水桶和饭菜都收拾了，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睡。
丁大力只觉得翻个身便要往床下掉，便不由自主往张小凡身上贴，张小凡睡觉极其老实，平躺着双手交握于小腹，眉眼清清冷冷，像是还在冰雪里睡着，丁大力只觉得贴着他都要把他给融化了。
也怪这天太热，丁大力后半夜不老实地将张小凡当做冰条死死抱住，张小凡差点将他打翻在地，往他脸上又捏又掐，确定他不是在装睡，才没让他跟地板睡一起。
丁大力这一晚上睡得神清气爽，第二日跟张小凡说：“你的体温是不是天生就很低，昨夜与你一起睡，真是这阵子睡得最好的一夜。”
张小凡一夜没睡，听到这话，一阵咬牙切齿，当下也不多说几句话，收拾了行李一起上路，星夜赶路，终于来到了蜀山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