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苏越】麻雀英雄传

第四十四章

“快了快了!前面就是了!”

灵辛将陵越带到南山寺的贵客房里,指着二楼的一间房说:“就是那里了!你师弟有救了!”

陵越点点头,顿住脚的时候,感觉氤氲在腰间的血流得更快了些,一时不知哪处着力,只觉得衣摆子越来越重。

“你上去,她就去不得。”

风晴雪急道:“让我也看看苏苏吧!”

灵辛不耐烦道:“叫你等着就等着,你长得那么漂亮,万一我那师侄见到了把持不住自己怎么办?涉江又会叨叨个不停。”

风晴雪用眼神询问那陵越怎么可以进去。

灵辛道:“她呢就有师弟相公啦,你没成亲,不能见我师侄!”

陵越对她使了个眼色。

风晴雪也不敢多耽误时间,只好眼睁睁看他们上去了。

“阿宝!阿宝你小子死去哪里了?”

旁边的房间打开门,走出一白衣男子。其人丰神俊朗,唇红齿白,又有福相,看起来很是好相处。

“师叔祖,你又闯什么祸了?”

“死小子,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快来帮我看看这人。”

涉宝璐探头去看了看,怜悯道:“这人都烤熟了吧?还有救吗?”

陵越紧张道:“你救不了?”

“别听他胡说,他从小被他掌门师兄惯坏了,整天大惊小怪。阿宝,快把你那生肌膏给他。”

涉宝璐摇了摇头,说:“这人伤得这样重,不能先用生肌膏,得先帮他去除腐肉,清洁,结疤后才能用。”

“诶呀我管你,把你那九莲香兰膏拿来。”灵辛拍了拍陵越的手臂,安慰道:“你放心,涂了那个,你师弟就会恢复原来白白胖胖的模样啦!”

涉宝璐一脸苦相:“师叔祖……那是圣药呀!我炼了十年才有这么一瓶。”

灵辛用法杖当棍敲他,气道:“你这么没用,十年才有一瓶,你也好意思说出来丢脸,快拿来!”

涉宝璐委屈地点点头,把随身藏着的九莲香兰膏小心翼翼放在陵越掌心。

灵辛笑眯眯地说:“好啦,你师弟保准没事。”

涉宝璐小声道:“师叔祖,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给这人处理伤口。”

涉宝璐指了指房内的雕花床,示意让陵越把人放下。

他上前检查了一番,叹道:“好在师叔祖你还知道收拾残局,把水龙招来,不然这人再被烧下去,也坚持不到我这里了。”

涉宝璐看向陵越,说:“你是他妻子吧?师叔祖可不会带没成亲的女人给我看。”

灵辛不满道:“你以为我想啊?都是你那掌门师兄涉江,出门前一阵唠唠叨叨,说得我头都痛了。”

陵越见他们又要说起来,隐忍道:“二位能先给我师弟看伤势吗?”

涉宝璐把灵辛推走:“师叔祖不要在我这里,我老是分心。”

灵辛翻了翻白眼,愤愤走了出去。

涉宝璐继续说:“你帮我把他的衣服全都剪下来,黏住伤口的小心点,撕不下来就用小刀剔。处理好衣服后,我还需要帮他清洁伤口和上药,可能会很疼,你得想办法让他不动,不然又撕裂伤口就麻烦了。”

陵越看屠苏另一边都没有好的地方,如何敢按住他,想了想,不忍道:“你……你能让他醒来吗?”

涉宝璐点点头,用银针扎了屠苏一下。

屠苏浑身一颤,嘴里泻出一阵嘶声。

陵越跪在床头看他,轻声唤道:“屠苏……屠苏你听到我说话吗?”

屠苏蔫蔫地动了动眼珠子,眼皮都没力气睁开。

陵越继续道:“屠苏,等一会儿会很疼,你不要动。”

涉宝璐稀奇道:“你这样跟他说是不行的,他控制不住自己。”

陵越望着屠苏,心疼地摇了摇头,“不会,屠苏从小就特别听话。”

涉宝璐耸耸肩,既然他们都这样说了,自己只要做就好了。

涉宝璐其实做了两手准备,若是屠苏自己动了,还要准备绷带阻止伤口撕裂。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叫屠苏的人,竟然在处理伤口的时候真的一动不动,若不是看他左边脸眉头紧皱,他还以为他感觉不到痛楚呢。

三个时辰后,涉宝璐放下药水,用帕子抹了抹额头的汗,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嘘气道:“行了,让他侧着左边躺,别碰到右边的伤口,如果伤口疼得厉害,就给他吃这个。”

涉宝璐把药瓶抛给陵越,又说:“不过你不要给他多吃,会上瘾的。”

陵越点点头,感激道:“多谢你。”

涉宝璐挥了挥手,笑道:“都是我师叔祖闯的祸,我们这些小辈的理所应当为他收拾烂摊子,而且还要感激你的宽宏大量了。”

陵越不做声,他如何是心中不怨那灵辛太过妄为导致连累屠苏?只不过是看他能治好屠苏才百般隐忍。

涉宝璐不想打搅他,悄声出去了。

他一出去,就被灵辛逮住,被拉到一旁问:“里面那小子怎么样了?”

涉宝璐道:“哦……你说屠苏啊……他……”

“慢着!”灵辛若有所思道:“你方才叫里面那小子做什么?”

涉宝璐摸摸头,迷糊道:“屠苏啊,那人叫做屠苏,师叔祖你不知道吗?”

陵越心神大乱,不经意间就叫错了几回,发觉过后也不敢改回原来的姓名了,只少说屠苏的名字,谁知还是被涉宝璐记了下来。

灵辛迟疑道:“莫非里面那两个,就是韩云溪和他师妹?”

涉宝璐总算反应过来了,惊讶道:“那他们两个岂不是盗走我派镇山之宝——步步生莲的盗宝贼了?”

涉宝璐恼恨道:“这件宝物我求了师兄好久他都不给我,这能重塑肉身的圣物,若是叫我得了一点,我就……”说完他又天真道,“你说我现在求求他们,他们会不会给我一小块?”

灵辛挥了挥手,冷笑道:“步步生莲根本不在他们身上,他们只是人单力薄,被那些老奸巨猾的人利用了而已,不过……”

涉宝璐觊觎步步生莲已久,心急道:“不过什么?这些歹人,万一他们不小心把步步生莲碰坏了,我就得不到了!”

灵辛道:“不过那帮贼人也盯着他们,跟着一定能碰上那些小偷。”

“那小子……”灵辛对涉宝璐吩咐道:“你尽快治好他,别鸡毛多给些好药,我们先找到他们了,把他们藏起来,急死那些人。”

灵辛愉悦地眯了眯眼,他最喜欢看热闹了,有这些人在,他就不愁没好戏看。

“交出来!把他们交出来!”

灵辛皱了皱眉,与涉宝璐对视一眼,两人从二楼往下看。

原来底下聚集了一帮人,叫嚣着要他们交出韩云溪。

好在门口有风晴雪把守,他们一时间上不去。

灵辛皮笑肉不笑:“你们哪里听来韩云溪在我这里?”

李翩翩上前一步说道:“前辈,当时客院起火,我明明听见那月灵喊了一声屠苏。而韩云溪另一个名字,就叫百里屠苏,方才太混乱我一时没想起。还有这个女人,她装作普通人,却是会法术的,难保不是与韩云溪勾结的魔教妖女。如何?把月灵和韩云溪喊下来!我们对峙!”

风晴雪看情势不对,在人群中找到缩在最后的方怀深,喊道:“姓方的!没想到你这么卑鄙,为了得到月灵就让你师妹中伤我家公子。李翩翩,你因吃醋来找我家夫人的麻烦,害得火龙降落客院,致多少人于危墙之下?现在趁我家公子伤势重,随口一说就诬陷他是那什么百里屠苏,更好笑的是,我会法术我就是妖女了?你不也会?张嘴就胡说八道,现在公子伤得那么重,被你拖下来就死了!”

李翩翩身后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李翩翩气急,上前对二楼的灵辛抱拳说:“前辈,你与我一同在场,应该也听到那月灵叫了屠苏。”

风晴雪插嘴道:“方怀深!你到底管不管你的师妹?若是这动静让月灵听见了,他恨你一辈子!”

方怀深浑身一颤,慌张地上前拉住师妹。

李翩翩恶狠狠地推开他。

灵辛转了转眼珠子,一脸疑惑道:“她那时候急得要跑去找她丈夫,哪里说过什么?或许是我没听清?”

李翩翩身后的议论声更大了,这灵辛是何人,大家都是知道的,他修为高不可测,若是他没听清,李翩翩这个黄毛丫头能听清?

灵辛勾起嘴角,把法杖拿在手上举起,一脸危险道:“那苏菟是不是韩云溪我不管,但我们法华派的门可不是任人想闯就闯的。”

众人见他举起法杖,就齐齐后退两步。这灵辛随便一条火龙就烧光了人家客院,若是他发怒使出什么要命的招数,他们这些小喽啰可没地方逃。

大家开始见风使舵。

“诶!又是争风吃醋的戏码。”

“这丫头心也够毒的,趁人病要人命。”

“不是吧?蜀山的就能随便耍人玩吗?”

方怀深拉住李翩翩,知道大势已去,对各方都鞠了一个躬,“各位,师妹不懂事,请原谅,大家散了吧。”

众人唏嘘几声,赶紧三五成群地跑了。

灵辛对下面的李翩翩等人冷笑,甩手就抛出一个藤缠术,把蜀山四人捆得严严实实的,再打一个响指,将他们倒吊起来挂在门边,让众人欣赏一下他们狼狈的样子。

灵辛拍了拍手,他看这几人不顺眼,他们不开心,他自然就开心了。

涉宝璐担忧道:“师叔祖你这么整蜀山的人,蜀山派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灵辛眼一瞪,气道:“我还怕他们蜀山派的人不成?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对了,丁引在这附近……”

涉宝璐看他不怀好意的神情,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灵辛高兴道:“我把他徒子徒孙们吊起来,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我。这坏胚子,上次赢了我的宝华珠去,看我不整死他。”

涉宝璐摇了摇头,说:“师叔祖,那丁引说来也是你的后辈,愿赌服输,老是反悔不好吧?”

“你懂什么?”灵辛用法杖当棍敲打他,“这是法修和剑修的争斗,你师叔祖我输了,你很光彩吗?”

涉宝璐左闪右躲,跳着跑了。

灵辛看了看后面的门,高声道:“你们不用担心,本座欠你们的,自然会还!”

里面的陵越听到这话,这才回到屠苏身边,坐在床边守着他。

桂花树在短短几天内挥发完了所有香气,浓郁的甜味慢慢变苦,佛寺因这刹那的芳华过后,显露出惨淡朴素的本相,和尚们千遍一律地念着经,反复轮回,超度世上包括他们在内,一切的悲苦。

但是人生那么多苦痛,千千万万的人,如何又能念得完呢?

所以还是悲苦着,仅有这么几个好运的遇上福荫。

蜀山派四人依旧被吊在门口没有被放下来,要不是涉宝璐烂好心给他们点饭吃,他们更可能是被饿死在门口了。

蜀山派在南山寺中落为了笑柄。

李翩翩每次看到涉宝璐就要哀求一阵,说什么诚心悔改,那样子可怜得几次涉宝璐都不忍心看下去了,要为她解绑,然而每次都让风晴雪打断。

李翩翩自月灵之后,又对风晴雪恨之入骨。

“他们今天没事吧?”

涉宝璐对风晴雪点点头,说:“这几天要结疤了,也能吃下一点东西。”

风晴雪感激道:“多谢你。”

涉宝璐笑了笑,说:“可不是我,我除了先前的治疗,都是他师兄在照顾他。”

陵越知道他们得知身份后,也恢复了原来的身份,涉宝璐亲眼看见美貌少妇一套衣服转换英武少侠,消化了好几天才接受这个事实。

风晴雪点点头,先走开了。

涉宝璐抬头看着二楼,叹了口气,回去自己房间。

屠苏烧伤的面积太大,虽是初冬,但怕捂着让他感染,就只给他一条薄被,被子还是半天就换一次,自然洗被子就是陵越来了。

今天屠苏难得醒的时间比较长,陵越坐在床边陪他说话。

“你疼得厉害吗?”

屠苏发出细微的沙哑的声音,“不是……很疼。”

陵越叹道:“跟师兄逞什么强?”

屠苏嗫嚅道:“师兄……屠苏知错了。”

陵越心一酸,自从这件事后,他没掉过一滴眼泪,如今却因他这一句话,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

屠苏动了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盖住师兄的手背,轻而又轻的,仿若棉絮。

陵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没事,师兄不怪你了,师兄也不对,老把你当小孩子,还把你关进门里。”

屠苏缓慢地摇摇头,目光散漫地看着床顶,艰难地吐字:“我一直没把师兄的话放在心上,仗着师兄对我好,就做事冲动不顾后果,那天我想了好久……”

突然他急急地咳嗽起来,陵越赶紧喂他喝了几口水,心疼道:“你别说话了。”

屠苏手指捏住他的衣袖,陵越不敢用力,又坐回了床沿。

“师兄,我烧伤跟你没有关系,你别自责,跟你没关系。”

陵越握着他的手,后怕和怒火在这一刻才迟迟到来,“你为什么不跑出来?那门根本拦不住你,你还说你长大了?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

屠苏轻轻捏了捏师兄的手指,苦笑道:“师兄……不是我不想出去,那火龙正中我的屋子,四周都是火,我还泼湿了被子把自己盖住的,但我无法出去,只好等你了。可我后来被烟熏迷了,靠地的一面才被烧成这样。”

屠苏犹疑地问:“师兄,我是不是很难看?”

陵越心疼他恨不得叫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笃定,“不用担心,你的伤结疤后,我给你涂九莲香兰膏,听涉宝璐说,这药能让你恢复如初。”

屠苏稍稍松了眉头。

“我原不知你如此在意样貌之事。”

屠苏微微笑了笑,却勾起右脸颊上的烧伤,痛得他皱起眉头。

“我的眉毛和头发没被烧掉吧?”

陵越用药水帮他轻擦了下裂开的伤口,“没有,只是脸颊伤了,没到太阳穴。”

屠苏郁郁地闭上眼睛,若是他相貌从此回不去,如何配得上师兄的光风霁月?只怕到时师兄不嫌弃,他也会耿耿于怀。

陵越安慰他说:“你会好的屠苏,只是要忍耐一阵。不过你也不用多在意别人的目光,这只是暂时的。”

屠苏睁开眼睛看他,说:“师兄,这有点难……”

“那我们等你好了再出去?”

屠苏摇摇头,说:“不必为了我拖延行程,我们落后杨晋和陵端他们太多了。”

“你不好我和晴雪怎么放心赶路?”

屠苏抿了抿嘴,只好说:“那我快些好。”

陵越拇指搓了搓他的手背,轻缓道:“屠苏快快好起来。”

屠苏眨了眨眼,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嘴里仍不停说话:“师兄,我会跟晴雪说清楚,我不能再亏欠她了。”

陵越看他要睡得样子,放低的音调:“那你好好跟她说,不要太直接。”

屠苏点点头,睡前还呢喃着:“师兄,我和方怀深争执,不是为了晴雪,是为了你……是为了你……”

飞散出去的魂魄仿佛因这话定住了,隐秘的心事被针轻轻戳破,迟迟的喜悦和羞愧流出来,流出来。

只有后遗症残存在心中,细细密密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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