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远尘】似被前缘误

十一章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安逸尘不能赌,必输的结局,他从不接受,也不相信奇迹。

可——可他需要谎言啊!

宁致远断字半天,却连一个谎言也说不出给他。

安逸尘与他四目相对,虽是早就绝望地,明明白白地知道情况如何,但他岂是没有任何企盼?如果这个男人肯骗骗他,说要把一切给他,和他一生一世。就算是这样廉价且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他也会高兴很久,记他一辈子。记得曾经有个人爱他义无反顾,记得在绚烂的年华,他也曾有过更美好的选择。只是他不愿意,他错过了这样美好的人物——他就不能让自己有这么个借口去怪罪自己,偏偏要让回忆变得不那么完美?

安逸尘心情反复,又痛恨自己方才如此坦诚直率。这本不是他的风格,鱼死网破非要逼得宁致远给他一个答案,难道他说“好”,他就会跟他走吗?

他心中烦乱不能安定,竟一时口不对心,婆婆妈妈地盘诘宁致远。

“你怎么办?你要怎么办呢?”

安逸尘失落在真诚的静默里,曾经他以为宁致远的真诚是他的优点之一。却原来真相都太过残酷无情,一颗柔软易碎的心怎么能承受这种尖锐和碾压?人都需要欺哄,何不来骗骗他?

自己竟是这般可笑可怜之人。

安逸尘低下头,不再盘问。既然是他的优点,他的美妙之处,何至于自己来亲手毁掉?哈哈,这般无聊的安慰,谁愿意要!

“你行李收拾好了吗?我帮你。”

安逸尘做了一个自认为很伟大,但实际上很蠢的决定——他要放他走,放他飞出他的手掌心。本来他是飞不起来的,或许是他不愿飞起来,但他可以帮他一把,把他扔走,爱在哪在哪!

安逸尘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他的心还没能热乎多久,那千里雪地万里寂寥的空旷啊!他还没能握住多久!如今世间万物都来逼迫他,要让他放手,要让他割舍,让他抛弃自己,成全别人!

哪有这样的蠢蛋!哪来这样的白痴!

安逸尘快步急走,跨一步,眼泪就流一滴,还没能冲出房门,心中爱恨情仇已如破冰之水,把他卷上天,摔下地,天昏地暗,不知前路为何。

“逸尘!”

宁致远从后面抱住他,拦住他,他既不忍心对他说谎话,又做不出一辈子的誓言,只有把事情推到明天,他说:“现在日本人还没真正打进来,有的耗,我们先不急,过几天我再看看,也许我不必走——你再等等吧!”

安逸尘泪盈于睫,一双眸子特别晶亮,他迟疑道:“你现在还不走?那——也许——日本人又看不上这里了?”

他附和他这么一句话,竟一时以为这是真的,收了泪,破涕为笑,仿佛结局又完满了,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宁致远:“那我打电话先让乐颜走,或者让她等等我们。”

等我们?不,怎么会是“我们”?是等你。

安逸尘擦干眼泪,假惺惺道:“她定是不会先走,既然要留下来,就让她也过来这边吧,免得到时候急忙忙要走,落下她,乐家岂不是要赖你一辈子了?”

这种情况就算他不说,宁致远也会这样做,毕竟事态紧急,乐颜还是他明面上的未婚妻,若是面子上怠慢了她得罪乐家,多出这么一家子的敌人,就不好了。装大度讨他欢心,他做得顺风顺水。

宁致远果然高兴了,温柔地看着他,眼中情苗旺盛,是为他感动了。

他感动于他的什么呢?总不会天真地蠢到以为安逸尘不跟乐颜争,换句话说如果逸尘不争,他还要苦恼,那代表安逸尘不在乎他。至于在乎他的人还是在乎他的钱和权,他并不愿意深究,就像他不会深究安乐两人私底下的暗涌激流。他顶会揣着明白当糊涂。

两人的目光再次相触,都是虚假的温柔,真诚后的尔虞我诈,把戏唱得一波三折,精彩十足。

“我去打电话。”

安逸尘微笑静立,在昏暗的内室中一动不动地站着。

宁致远走了,脚步声远去,他仿佛还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有力的脚,踩着木质楼梯,招呼忙乱的下人,长身倚在墙边,一只脚随意地扣着地,脚尖随着说话声,一顶一顶,踩着秋日的晨光,慵懒的冷白的日光罩住他黑色发光的皮鞋,脚的影子拉长了,缩回去,又拉长。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拼尽全力,就为了抢这么一个男人。

这荒唐的世界,这无聊的情思,在水落石出后,竟然还是那么不明不白——他赢得了他的心,她赢得了他的人。

之前心绪飞得太快,如今为了这几天的拖延,也迟钝地停停走走。

乐颜搬来了。被宁致远安排在第一层楼,与他俩泾渭分明。

宁致远刻意讨好安逸尘。出于愧疚,也出于爱。

安逸尘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天窗是忧郁的宝石蓝,一层柔和的水光喷洒在楼道间,笼罩住安逸尘,像是死去多时镶嵌在楼道上的画。他目光深邃,神秘又不详,静谧地观望他人的来来去去,生生死死,恍如一场颠倒大梦,不知日子是几何?

“来了又要走,到最后一刻,也不让我安生。”

他嘴里迷迷茫茫地念叨着,下面指挥仆人搬东西的乐颜猛一抬头,目光尖锐地刺向安逸尘。

也许这世上最有缘分的不是情人,而是敌人。

安逸尘不再敷衍她,神情冰冷,目空一切。他就是看不起她,犹如她看不起他。他们两个各有各的缘由,互相讨厌着,嫉妒着,总有对方有而我没有的,这种缺失就是彼此攻讦的对象。

安逸尘冷笑道:“怎么住在一楼?一楼仆人多,晚上走来走去,特别嘈杂,怕小姐住不惯。”

乐颜顿时通红了脸蛋。他竟然暗讽她跟脏乱的仆人同住!不配上二楼!

乐颜阴沉着脸,不肯让他有丝毫可乘之机,也反攻回去。

乐颜:“我以后自是要管家的,这边的人没规没距,我住进来自然要管教,也是给致远分担,苦难些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人吧,被人抬得高,就容易痴心妄想,也不想想致远降格抬爱,是多大的福分,尽会捣乱让人操心。”

乐颜说完就兀自捂着嘴笑,虽说这个招式用老,但管用是最好,安逸尘就是这个不行,她就要使劲儿踩死他。

她得意,却忘了四下仆人在她身旁走来走去。仆人被无缘无故被说没规矩还要被管教,互相眼光交接一下,众人一同对乐颜不满起来,望着她的目光不善。

还没进门就发什么威?不知害臊,啐!

杨妈见乐颜落下风仍不知,急忙过来救场,赶走了仆人,带着乐颜去熟悉环境。

安逸尘不屑地转回头,径自回了房间。

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如果以后宁家少奶奶是这样的猪脑袋,宁家也离完蛋不远了。后院失火前院着急,像她这样的白痴小姐哪里镇得住往后宁致远带回来的小情人?怕过不了两年再来个厉害点的,把她活剥生吞了,她还茫茫然不知一二。

除了出生,她哪里比他强?

安逸尘想到这里,连带自己也嘲讽上了。

别人生得比你好,就比你强。别人生来就是女人,就比你这个男人强!

若是他能有和宁致远同样的家世……

难道他会看上宁致远?

若他是女人。

大概早就撺掇宁致远让他当正妻了。

诸如此类的假如,就像是白日做梦,安逸尘从前绝不会这样百无聊赖。

但谁让她这么好运捡现成的便宜,最后时刻,她活该让他出出气,不然他就气自己一辈子!

诶——只道缘分不可强求,感情再多也是累赘,何必为难自己呢?

她是女人,但是分明是他胜利了。她生得比他好,也不见得将来他的日子比她还要难过。

新仇旧恨,翻来覆去,也都要这么过去了。


评论(24)
热度(172)

© 画展吴山翠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