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邰伟将养生粥放在病房床头柜上,对着倚坐在病床上的方木道:“医生说你是急性焦虑症发作,长期失眠,压力过大,还有营养不良……你就作吧。”
方木:“被害者的身份查到了吗?”
邰伟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这案子你别想跟了,组里的人我也打过招呼,没有人会把案情再透露给你。”
方木低头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乔兰:“乔兰姐,被害者的情况怎么样?”
乔兰:“方木,邰队长说了,不让我们告诉你案情,你安心养病。”
方木挂了电话,随手把电话扔到床头柜上,发出震天的响动声。
邰伟斯里慢条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朝门外走去。
“等等!”
邰伟背对着方木,露出一个笑容,故意问:“怎么?你有何贵干?”
方木咬牙道:“休息两天,但是你要把信息给我。”
“看把你能的。”邰伟目光轻蔑地扫了扫方木,“天才都把别人当成笨蛋吗?给你消息,你会好好躺在病床上?脑子进水了我。”
邰伟没再跟方木纠结,反手摔门出去。
方木喊了邰伟几声,没听到回应,爬起身把手机捡了回来,脑海里迅速闪现出今早上那只扫了一眼的张晓波的工作证,上面正有他的电话号码。
方木把信息发给一个叫做“时樾”的人。
等了一会儿,“时樾”才回了信息。
方木快速地浏览了一下,拨打张晓波的电话。
方木:“张晓波吗?我是方木。”
张晓波看了看这陌生号码,疑惑道:“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方木:“这个你别管,你先给我过来一趟。”
张晓波翘起二郎腿,闲适地翻着桌上的资料,懒懒道:“大哥,你又不是队长,我凭什么听你的?”
方木:“你如同一个孤儿一样长大,性格偏激,不服管教,但没走邪路,很可能是还有个亲人在世。但是从你最近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来看,明显受过重大的打击,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这世上最珍贵的也就只有你那个在世的亲人,而这个亲人还很有可能因为你的鲁莽冲动受到连累。如果我没猜错,你那个亲人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个亲人我偏向于是你的父亲,有妈管教的孩子没你这么刺头。”
张晓波震惊地将手里的资料洒了一地,刑侦处的同事都纷纷看向他。
张晓波冷笑:“你是看了我的档案吧?”
方木:“你的档案有记录这些吗?”
张晓波从内部网站登录查看,果然没有提供出强有力的信息支持。
方木:“内部网站不用看了,里面没记录你家里的家长里短。”
张晓波犹疑地看了眼手机,向对面的罗艺发问:“姐!方木……是个怪物吗?”
罗艺蹬着转椅过来:“怎么了?”
张晓波惊疑道:“这家伙把我的家底翻得底朝天。”
罗艺拍了拍他的肩膀:“晓波别怕,把他当成外星人就行了。”
张晓波对着电话:“我要上班,你有调令,我就过去。”
方木:“你一个实习生,要什么调令?跟罗艺说一声,就说我把你借走去修乌贼。”
张晓波:“乌贼是什么?”
方木那边挂了电话。
张晓波瞪了手机许久,鼻子里哼了一声,将手机放到台面上,一张张捡起地上的资料,整理到最上面那一张,显示的是514系列案中最新被害人李德喜的资料。
他拿起来翻看了一下,目光却又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手机。
忽然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好奇。”
张晓波定了定神,尽量把注意力拉回资料上。
过了一会儿。
张晓波崩溃地站了起来,用方木教他的说辞搪塞了罗艺,骑着电动小单车,一溜烟奔向了医院住院部。
张晓波推开门闯进去:“到底有什么事?”
走进去,却发现方木已经睡着了,而且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他竟然没有听到。
张晓波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啧了一声:“看这可怜虫。”
方木看起来好像没人陪护,张晓波犹豫了一下,还是败在了自己的良心之下,不情不愿地帮他看着吊瓶。
方木大概是太缺觉了,一睡睡到了晚上,张晓波在旁边的陪护床上打盹,突然听到惊天一吼。
“什么时候了?!”
张晓波迷迷糊糊地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了看,说:“晚上九点……妈的,第一天上班就当了整天的陪护工。”
他从床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说:“你要吃什么?我下去买饭。”
方木扯开手背上的吊针,血珠滚滚从手背滑下。
张晓波走过去阻止:“你干嘛?”
方木披上外套往外走:“找一个人。”
“喂!”张晓波跟着方木走了出去。
两人一起到了医院外面,方木报了个地址。
张晓波看着倒飞的夜景,舒了口气,道:“正好,我家也在这个方向,等一下到后海那片把我放下来。”
方木:“一周前的被害人的资料是不是已经到了?”
张晓波看他问工作上的事,下意识回答:“一周前在野外发现的被害人名叫李德喜,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软件工程师,失踪时间为八天前。从目前侦查情况来看,被害人生前与人没有过大的仇恨,也并无犯罪记录。”
方木闭眼思虑:“八天前,也就是被害人失踪后二十四小时内就被杀害了。凶手看起来比以前更焦虑更具有攻击性……为什么?是否是旧有观念被打破,行为习惯被中断?”
方木转头问张晓波:“有照片吗?”
张晓波:“你早说啊,资料这么多,我怎么带在身上?”
方木:“明天把图片发给我。”
车拐了个弯,停下来。
张晓波跟着下车,发现方木正向一家酒吧走去。他抬头一看这家酒吧,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方木没理在后面拖沓的张晓波,径直走到吧台,站到一个人面前。
那人仰坐在吧台与椅子之间,撑着一条腿,显得人身条流畅颀长,头发做过定型,露出饱满的额头,光亮迷人的脸盘。
“时樾,新的无人机在哪?”
叫做时樾的男人目光迷离地看着方木,捞起旁边的酒瓶喝了口,哈出一口气:“看看你这副样子,我以前的眼光怎么这么差?”
方木:“如果你不想把自己追人追不到,反而被以跟踪警察的名义差点坐牢的丑事被广为人知的话,就闭上你的嘴。”
时樾听得差点呕出一口血。
当初方木来酒吧调查一个强奸案,现场办案就像作秀一般,天才的闪耀光环和神经质一般的忧郁气质,时樾顿时被他迷得三迷五道,按照追女生的方法,驱豪车天天等方木上下班,方木不肯上车还一路跟着人家,最后被方木以跟踪警察的名义被请到警察局喝茶。
这件事一直让他视为毕生之耻辱。
时樾对调酒师说:“给他调一杯俄得克马天尼。”
方木坚决地拒绝道:“我不喝酒,酒抑制中枢神经,使得大脑皮层的唤醒度降低,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喝了酒就会变得狂暴、喧闹,进而产生暴力事件。”
时樾:“你才闭嘴吧,就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有酒能救活你。”
方木盯着酒看了一会儿,拿起来猛地仰头一灌。
烈火烧灼的感觉一下子从嗓子眼冲到胃里,呛得他泛起眼泪花。
时樾看不过去,提起他的领子,往旁边的椅子上推。方木顺着吧台跌坐到椅子上,剧烈地喘气。
时樾:“你真行,今晚有没有人能把你扛回去?”
方木迷茫地仰起头,酒吧暗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细致地描绘他脸部线条上的光影,眉毛浓而黑,杏仁眼,眉骨至鼻尖有一个调皮的翘弧,本该是懵懂的长相。
时樾托着腮望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天才的长相。”
天才方木两颊因酒精迅速泛起惊人的红晕,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会儿舞池里的人影,嘴里噼里啪啦说出一段话:“二十三个人,有一夜情打算的已经有五对,人群中有八个已婚,两个婚外情,一个未成年,还有一伙四个人的磕了药。”
时樾皱了皱眉,问他:“嗑药的和未成年的那几个在哪?”
方木伸出手,指了个位置。
时樾拍了拍他的脸:“谢了!”
时樾走过去处理那几个人,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美男蹲在方木旁边。
时樾上前拉住他:“喂,他有主的。”
小美男瞪大眼睛看向他:“你是方木相好的?”
时樾被他看得一乐,浓眉大眼,跟方木是一个型的,也就是他中意的类型。
而且这小美男看起来比方木要好骗许多。
时樾:“我叫时樾,你叫什么名字?”
“张晓波。”
时樾看他一副仍在吃奶的样,点点头说:“真是人如其名,不错。”
张晓波拍了拍方木的脸:“喂!醒醒!”
时樾:“把他交给我吧,你先回去。”
张晓波满脸怀疑地看着他:“交给你?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老相好?”
张晓波把方木扶起来,方木站都站不稳,瘫在张晓波身上,喊着:“时樾!乌贼坏了!我要新的无人机!我知道你那边研制出了激光雷达避障功能,马上给我安上!我!要征用你的无人机!”
方木又挣开张晓波,跑到时樾跟前,手指点着时樾的胸膛:“我征用!不是……不是要你同意。”
时樾翻了翻白眼,用手拍了拍他的脸:“方木,谁他妈要给你征用?”
“你给我。”方木泛起眼泪花,双手合十对时樾拜了拜,“啊……求你。”
张晓波在一旁捧腹大笑。
时樾兜住要滑下去的方木,满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