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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深山】三妻四妾

第二章

陈深陪着三个女人打了一通宵的麻将,夜尽天明之时,拉得紧紧的窗帘也挡不住光,从缝隙间钻进堂皇的屋子,莹绿的麻将桌布变成了暗沉的叶绿色,三个女人脸上的妆容浮了起来,苍白又黯淡。

首先是三姨太,叫了声胡牌,白色的牌底一摊开,像是把心也摊开似的,直瞪瞪着眼,泪水夺眶而出,把白色的粉底冲刷得一遍又一遍。

四姨太哑着声音说:“不打了!赢的哭,输的也哭,丧气死了。”

天更亮了,金色的褶皱轻纱窗帘及浅黄色地板,将女人们的面色照得金灿灿,像是已死的人。

二姨太瘫坐在椅子上,呢喃道:“罢了,也是天意,大家回去睡吧。”

陈深也起身离去的时候,被二姨太叫住了。二姨太站起身,却一下子回转不过来,头有些发晕,身子便晃了晃。陈深下意识伸手去扶了一把,二姨太触碰到男子坚实温柔的臂膀,心中一酸,便软软倒在陈深怀中。

陈深也不好一下子推开她,便任她倚着,低声安慰道:“可是一下子起猛了?现在怎么样了?”

二姨太紧抱着陈深泪光盈盈道:“你不知道,昨日是我的生日。”

陈深“啊”了一声,说:“这可怎么办?我没带礼物。”

二姨太捶了他一下,脸上倒是轻松下来,道:“谁要你的礼物?”

陈深叹了口气:“是,你可不稀罕,不是佛爷送的你就不开心。”

二姨太面色一沉,恨声道:“他将我的生日过成了其他女人的祭日,一点情面都不顾。”

陈深摸了摸她的头发,将手里的项链给她戴上,柔声道:“说笑的,二姨太的寿日谁都忘不了。”

二姨太捏着手里的项链,哭得更厉害了,哽咽道:“我知道,佛爷定是疑心我们三个有人害死了大夫人,他将我们当做仇人了。可怜我跟了他三年,就算没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也是陪他度过了许多难关,他为了心爱的女人,将我弃之如履。”

陈深神色一动,道:“二太太平日连只鸟儿都不肯伤害,若说是你杀人,我是决计不信的,可三太太和四太太……看着也不像。”

二姨太破涕为笑,道:“剃头匠,你看她们娇滴滴的,心中却以为她们不会杀人,可女人为了男人就能狠下心肠,可我……我是无辜的啊!”

陈深笑了笑,道:“好了,别瞎想了,一夜未睡,可是累得狠了吧?”

二姨太用帕子擦了擦脸,道:“是了,佛爷把那二响环放在他卧房的紫檀木匣子里,可那匣子的底座有机关,只要把匣子拿走,便会报铃,所以我们要拿到匣子的钥匙。”

陈深道:“用铁丝行吗?”

二姨太摇摇头道:“是虾形锁,得要钥匙。”

陈深道:“太太们想要得到,怕是不难。”

二姨太叹道:“佛爷跟我们三个,已是有一些时日不近了,我们也没有法子。”

陈深道:“我想想办法,你们等我的消息。”

二姨太走了,陈深看着拨的凌乱的麻将,一张张将它们摆齐整了,收回箱子里,把桌椅也收干净,才回了房间睡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三四点,中间仆人来敲过门让他下去吃饭,他只管睡,直到听到楼下停歇的汽车尾音,知道是张启山回来了。

因是主人家的卧房才安排在二楼,所以陈深在一楼出来得也比较方便,刚好遇到张启山尴尬地站在客厅四处张望。

陈深知道平日是有姨太太们给他脱外衣,然后会泡一杯花茶捧上来,柔嫩的手指捏着他整日紧绷的肩膀,芳香的女人馨香,能抚慰一天的疲劳。然而这些往日异常热情的女人,忽然不见了人影,怕是他一时半会儿还没习惯。

陈深忽然意会到自己也算是他的佣人,总要人来做姨太太们丢掉的工作。

“我以为佛爷是从礼堂里回来。”陈深走到他背后,双手提起他的衣领,那个被伺候惯的人立刻双手一张,披风从身上去了。

张启山走到沙发上坐下,将领带解了,一杯茶便放在身前的桌子上。

张启山下巴抬了抬,说:“请坐,不用忙。”

陈深捧了另一杯奶茶,坐在张启山的右手边。

张启山道:“这些日子家里出了些事,没能尽东道主之谊,先生可还住得习惯?”

陈深笑道:“佛爷说笑了,我是来做剃头匠的,又不是当客人,没什么习不习惯之说。”

张启山道:“以先生之能,当一个区区的剃头匠,实在太过埋没才华了。如今我军队正需要专业的情报人员,若是陈先生能来帮我,相信战争局势能够有所转变。”

陈深道:“佛爷不计较我是一个逃兵,将我留在府中帮我躲过追逃,照理来说应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启山皱眉道:“先生误会了,我非是挟恩求报,只是觉得太过可惜了。”

陈深轻佻地笑了笑,道:“佛爷你可就看错人了,我陈深从小就胸无大志,就想着帮人剃头,若不是我哥整天赶我上学,也不会阴差阳错成了黄埔军校的教官。”

张启山点点头道:“先生若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想清楚,那便先住着,府里的太太见识短浅,听说总是麻烦先生,先生且不要理会她们。”

陈深笑道:“佛爷的太太们每个都如花似玉,我给她们做头发,无论手艺多糟糕,也被衬出几分好来,于我这手艺人来说,真是最好不过的了。”

张启山无奈地笑了笑:“见笑了。”

陈深看着他的笑容,在这富丽堂皇的客厅中,在闪着碎光的吊灯下,也丝毫不能抵挡他的光辉,是明朗无翳的星辰,自发着光和热,只属于光明之中。

真不想与他作对,亦不情愿伤害他。陈深想着。

陈深问道:“夫人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张启山以手撑着头,声音有轻微的疲累,说:“我永远也不能见到她了,想多陪陪她。”

陈深忍不住问:“佛爷,昨天是什么日子,你可记得?”

“昨日?”张启山皱了皱眉,无奈几日不睡,头疼得厉害,“什么日子?这些天太忙,有些事顾不上了。”

陈深不再问,只说:“佛爷劳累了这么久,快些去睡吧。醒了后我给你清理。”

张启山摸了摸下巴扎手的胡须渣子,道:“不如就现在吧,剔除须发,远离烦恼。”

“佛爷说的不错。”陈深笑着回房间拿了工具箱子,让张启山坐在木椅上,用掌心轻轻托起他的下巴,使他的视线往上。

陈深俯身细看,目光凝在他腰间微微露出的钥匙上。

刀锋轻轻搔刮在皮肤上,十分锋利,所过之处会将下巴刮红,青青的胡须堆在剃刀的一面,像是堆积的浮尘,手中微微一用力。

“唔……”张启山皱了皱眉,毛玻璃一样蒙蒙的瞳孔显出几分软弱。

陈深慌忙放下剃刀,拖着他的下巴不让动,说:“我找帕子。”

他低头假意翻找箱子,手却轻轻伸到张启山的腰间,他那从学校中学来十分下流的妙手空空,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陈深用帕子将血吸走,笑道:“太太们没有胡子,手生了,佛爷且忍一忍。”

张启山对这种小伤无所谓,胡须剃完后,陈深又说他的头发长了。他还没得及拒绝,围布就围在身前,陈深拿着剪刀走到他身后。

陈深斯里慢条地拿出钥匙,虾形锁的钥匙很特别,一眼就能找到,拿出拓钥匙的橡皮泥,将钥匙拓了,再趁着整理围布的时候挂回去。

陈深拨了拨他清爽的头发,张启山仍旧微微闭着眼,眼睑下淡淡的浮起一阵青色,有点憔悴。

放下心事的陈深才有空欣赏这张难得不锋利的脸,事实上张启山生得秀丽,姿态风流已极,可是他并不十分爱笑,平日也要做威风凛凛的模样,将这张天生该笑的脸糟蹋了。

可即使这样,他与生俱来的仪态万千,还是令陈深十分地欣赏。

陈深收起围布,看着张启山上了二楼,将钥匙偷偷去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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