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隐】仙草糖葫芦
第十章
三人沿着丁大力的来时路回去，风雨兼程，又有两名强中手助力，回得更是快些。
只是再快，却比那歹念之人晚了一步。眼前烈火滔天，尸横遍野，四处一般的颓废景象，莫说是妹子小玉，便是连平日相处的乡亲们都一个个躺在地上，吐尽最后一口生气。
丁大力茫然无措地看着这片焦土，扯了扯旁边的张小凡，问：“我是在做梦吗？”
张小凡皱着眉不语，他只觉得这景象熟悉得不堪入目，胸口更是胀满的不知云的忧愁，像要破裂开来。
身旁的陵越看他两人神色狰狞，双目发红，心中一惊，呵斥一声：“不要陷入魔障！”说罢双手凝起清气注入两人体内。
他往日时常为入煞的小师弟这般疗伤，如今那张小凡近在眼前，疼痛的模样一般无二，心中又哪里比他俩平静？
三人具是苦不堪言。
张小凡功力高深，到底是先清醒了，那陵越也怕冒犯到他，默默将手收了回来，只帮丁大力疏通体内翻滚冲劲。
张小凡看陵越好像挺得心应手，也不去善加干涉，坐在原地打坐恢复。
不一会儿，陵越收了功。
张小凡看他脸上汗涔涔的，看向自己时的目光，永远是温柔如水，敌意便又少了几分，低声道：“多谢你。”
陵越摇摇头，神情不变，道：“举手之劳。”
张小凡疑惑道：“我们之前认识吗？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陵越低下头，道：“对不起。”
陵越以为这样张小凡就不会过问了，却忘了眼前的张小凡不是他听话的师弟，而是历经世事人情的张小凡。
丁大力从昏迷中渐渐苏醒，头顶仍是碧空如洗，鼻尖还能闻到烧焦的味道，他想欺骗自己是梦，可又骗不了自己，他悲愤痛苦中，陵越和张小凡的对话却听进了耳朵里。
张小凡淡淡道：“你这种眼神，我在另一个人身上见到过。你……喜欢我。”
丁大力呼吸一窒，心慌意乱，家乡被毁的绝望和意中人试探旁人的愤怒烧得他更是神志不清。然而他还是深深地压住了自己，他要听，听陵越怎么说，听张小凡怎么说！
只听陵越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不是你。”
张小凡说：“我不信，我能感觉到，能这样看着我的人，除了你，还有丁大力。”
丁大力乱成一团的思绪顿时炸裂开来了，纷乱不断的心跳声传到耳朵里，似乎在喊叫着：“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却装糊涂什么都不说！”
摇摇欲坠的高楼不堪一击，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丁大力紧紧闭着眼睛，泪水从鬓角流入黑发中。
他又听陵越说：“我一直知道你不是他，可每当我看见你，就好像回到从前一样。”
张小凡冷冷道：“我不管你喜欢谁，你趁早别打丁大力的主意，他又蠢又笨，不知人间险恶，你用故事哄骗他，他也信以为真，一路上对你也是照顾有加，你若是还顾及你昆仑山的名声，就别做出此等令人不齿之事。”
陵越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张小凡冷笑道：“句句属实，却多加隐瞒。我问你，丁大力现今体内没有赤魂石，只有赤魂石的元魂，你为何要抓他？不直接去找蜀山掌门讨要？还有你当初为何要偷我噬魂棍，将我唤醒？”
一时间三人的呼吸都沉了下来，未熄灭的火焰爆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张小凡道：“赤魂石能致人起死回生，怕你那师弟，早已经归于尘土，不存在于世间了。”
陵越突然激动道：“你住口！他……他没有……他要我等他……屠苏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张小凡仍旧是淡淡道：“丁大力是六星之子，赤魂石的天然容器，只要跟着他，赤魂石总会得到，到时候你剖心挖肺，不择手段，复活你师弟。”
陵越忽然反问：“那你呢？虽是我招致丁大力使你醒来，但到底也是因复活旧人的野望，你最心爱的人，不是也需要赤魂石？”
丁大力脑子一片空白，只觉犹如身处冰天雪地当中，心寒身也寒。
张小凡轻轻一叹：“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我的记忆十不存一，早忘了什么最心爱的人，丁大力将我唤醒，便是对我有再生之恩，我自是要保护他，免得你这等狡猾之人欺骗他。”
陵越却道：“真的吗？”
张小凡略微顿了顿，说：“你看他那个人，虽然性子娇憨了些，但却善良解人心意，难道就不值得别人对他好一点吗？”
丁大力早就在张小凡说要保护他免他遭人欺骗之时，已经平复下来了，现下又听他说什么善解人意，脸上立刻红了一大片。
陵越道：“好吧，我信你。其实我早已将情况对丁大力说清楚了，我请求他帮我救人，他答应了我。日后……日后若是危及他性命才能救活屠苏，我便死心，如你所说，我必不会堕我昆仑山的威名。”
“丁大力这个傻瓜！竟然答应你这种事。”张小凡恼怒地伸手拧了一把装晕的丁大力，丁大力“哇”的一声跳起来。
张小凡料不到他是醒着的，也吓了一跳，转瞬便明白过来他方才将谈话全都偷听了。
张小凡干咳一声站起来，说：“此地已无生机，接下来要往哪里去才好？”
丁大力羞涩的神色顿时变成惨白，道：“我……我得立一个冢，起码小玉她……她……若不是我贪恋外面的世界，她怎会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了？”
张小凡伸手柔柔地抚摸他的脸，轻声安慰道：“这实是
那些恶人行事歹毒，你莫要责怪自己，有些时候分离是不可避免的。”
丁大力苦涩地笑了笑：“卧云村与世无争，村民善良淳朴，从不与外人起争执，谁又能将这一个村落全都赶尽杀绝，连稚子女人都不放过？我听了你们的话，知道我身上必定有什么宝贝的，怕……这场火因我而起。”
他黯淡的目光落在烧得乌黑的房梁上，余灰随着风飘飘飞起，漫天都是灰烬。
张小凡问道：“你要报仇吗？”
“报仇？”丁大力眼睛忽然亮起火光，愤恨道：“是，我要报仇，为村民们，为小玉。”
张小凡道：“你要怎么查？天下觊觎赤魂石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丁大力咬牙切齿道：“那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张小凡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说：“大力哥，就算你找到了，你也报不了仇。”
丁大力眼睛一红，目光在张小凡面上流转，蓦地双膝下跪，高声道：“我拜你为师傅，你教我些本事。”他说完这句话，眼泪便狂涌而出。
张小凡心中一阵无奈，蹲下身用衣袖为他拭泪，轻声问：“拜我为师就这样屈辱，值得你哭成这样？”
丁大力猛地抱住他大哭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我日后再不可冒犯你，不可对你心存异心，只是我心中早已钦慕你，要我断绝情念，我……我……”
张小凡看他哭得鼻子通红，心中早已软了一大片，但丁大力所说不错，若是做了他的师傅，便不能心生逾越，否则纲常何在？
张小凡目光落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的陵越身上。
他俯下身在丁大力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陵越心觉不妙，但丁大力已是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喊道：“陵越掌门，你收我为徒吧！”
张小凡在后面凉凉地道：“是呀，不然救你师弟之恩何以为报？”
陵越顿时被定在原地，过了许久，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丁大力头上，说：“若你为了报仇而拜我为师，我亦不会收你。”
丁大力低声道：“为何报仇便不可以？贼人杀我全村人，乃是十恶不赦之徒，我杀他们，一是告慰我亲人们的在天之灵，二是惩奸除恶使歹人不逍遥法外，我何错之有？”
陵越皱眉道：“你错在私心。”
丁大力反问：“难道你没有私心？”
陵越心中一酸，丁大力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把他的心片成粉碎，心想：“也是，我为了私心做出这等行径，又何以教训别人？”
丁大力看他久久不说话，抬头偷偷看陵越，却看他脸色惨白，神采全无，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朗声道：“我丁大力要是除了报仇之外，恃武行凶，做有违道义之事，便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陵越抓着丁大力肩膀的手越来越紧，凝视他清明澄澈的双目，早已动摇的心便崩塌了，说：“好，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是你做出有辱师门之事，我便亲手将你杀了。”
丁大力大喜之下对陵越磕了三个响头，额上一片发红，笑道：“是！师傅！”
陵越笑道：“我为你起个道号，便叫‘隐’吧。”
丁隐忙不迭点头，回头对张小凡笑道：“小凡，你以后可不能叫我丁大力，要叫我丁隐。”
张小凡笑着轻声呼唤他：“阿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