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炮霆】浮浪

第二十九章

项允超永远忘不了那似怨似恨的嚎哭声,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上,冷白的灯光照得人发寒,像是孤魂野鬼的痛泣。

哭声刺痛他的灵魂,他不知道人要有多痛苦,才会这样哭,尤其对于阿霆这种要强的人来说。

项允超几乎是立刻堵住了耳朵,但那哭声犹如跗骨之蛆,紧紧扯着他不放。

张晓波也是被吵醒的,他想着是谁给他哭丧,勉力睁开眼睛,看到是扯着他哭的陈霆,有些惊讶。在他记忆里,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哭的,像个小孩子的哭法。

张晓波有点想笑,吃力地将手抬起来,放在他凌乱没有摩斯的头发上,揉了揉:“我还没死,用不着这样哭吧?”

他看陈霆埋着头扑在被子上没什么反应,知道他大半是觉得有些丢丑,掀起被子说:“来,陪我躺一会儿。”

陈霆就踢了鞋,却又不敢过来。

张晓波张开手臂,笑道:“来,躺这来。”

陈霆抬眼看他,眼睫上的眼泪珠提溜转到眼尾,有点可怜相。

他还是回到了他的怀里。

张晓波轻轻吻着他的头发,声音里还有虚浮的气声:“吓到你了?其实没什么事,医生说着有点夸张,这世上还有一个你,说什么我也会爬回来的。”

陈霆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抓着他的病号服,痴痴地看着。

万念俱灰下,他没曾想还能见到他。

张晓波笑得眉眼弯弯,吻落下亲在他眼皮上,柔声道:“我家阿霆一个月没见,变得这样可爱了?”

他的手摸摸他的脸,有点冰,脸色也不是太好,有点心疼,说:“瘦了这么多?要不要睡一会儿?”

陈霆摇摇头,声音嘶哑道:“别,你说说话。”

张晓波用头碰了碰他的头,说:“这一个月怎么过来的?”

陈霆在他臂弯处,仰着头看他,说:“找你。”

张晓波被子底下找到他的手,两人十指紧紧扣住。

张晓波说:“我知道你找我,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逃出来了。”

陈霆闭上眼睛,十分痛苦的样子,说:“你不要再说了。”

张晓波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安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何况我也不能事事靠你啊,我这不是自己逃回来了?”

陈霆紧紧握住他的手,张晓波都能感觉到骨头夹在一起的痛楚。

陈霆说:“小时候我就觉得我很没用,长大后以为抓住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可是这一个月,这一个月我从未这样明白过,我还是一无是处。”

张晓波夸张地笑了笑,说:“哇!你要是说自己没用,我不就成了废物了?你是拉斯维加斯的天才赌手,多少势力想要拉拢你?就是刚回来,香港又是人家的地盘,脚站不稳被欺负和压制理所当然,这个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陈霆手虚拢住环着张晓波的腰,明明此刻应该是他安慰他,却屡次开口不敢提起:“将那些都忘了。”

张晓波身体一僵,勉强笑道:“就当是一场噩梦吧。”

陈霆怕他累,把他的手臂拉下来,自己紧紧挨着他,也像大病一场:“对,当做一场噩梦。”

门外的项允超静静地看着互相依偎在一起的陈霆和张晓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他没有一刻这样清楚地认识到,不仅是张晓波离不开陈霆,而陈霆也无法离开张晓波,或许说陈霆现在干的每一件事,出发点都是张晓波,无论他死了还是活着,陈霆永远不可能放下他。

那他怎么办?回想刚刚那温馨的一幕,他前所未有地恨自己,无法自拔入戏太深,连放手的心量都没有。

一连过了好几天,陈霆天天往医院跑,项允超也没说什么,甚至容忍他去守夜,从来不问张晓波怎么样了,只跟他说一下子健那边还是有意愿跟他结盟,还答应派人来保护他。

张晓波出院后,之前装修的房子也差不多能住人了,陈霆连忙把他安排去别墅休养,自己也把放在宾馆的行李全都拿了出来,退了房间,搬回别墅里住。

他们对绑架那件事绝口不提,张晓波只说是在何永芳那里,便不愿再多说。陈霆以为他真的遭遇了什么,比张晓波还要忌讳谈这件事,尽量挤出很多时间去看他,而张晓波也在家里继续学习他的音乐,写写歌词,这件事好像完全过去了。

最早发现异样的那天,是项允超来他家。说什么也是陈霆亲口答应的正牌男友,这样光明正大登堂入室,也算是合情理。

保姆将他领进去的时候,陈霆和张晓波正在花园里,张晓波弹吉他,两人笑成一团,不胜亲密。

项允超扣指敲了敲玻璃门,花园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张晓波紧紧抓着琴弦,一脸警惕地站起来,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项允超笑道:“我当然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张晓波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说:“什么男朋友?你疯了?”

陈霆走过来,对项允超说:“上我书房去说吧。”

“说什么?”张晓波拉住陈霆,挑衅一般冷笑,“阿霆现在是跟我好了,我们也在一起了,工作的事外面说,你跑我们家里来干什么?”

项允超看笑话似的,笑道:“你们之前在一起,已经不算了,你失踪一个月,我和阿霆……”

陈霆猛地扯住项允超拉着他往楼上走,张晓波两步做一步追上来拦住,铁青着脸问道:“你和阿霆怎么了?”

项允超反手握住陈霆的手,说:“我和阿霆复合了啊,床都不止上过一回了。”

项允超接住张晓波的拳头,摇摇头道:“你是一个病人,动作又慢,又虚弱,还是躺着比较好。”

张晓波惶惶然看着两人紧握的手,他也知道项允超这人,虽然互相忌惮,但无中生有的事不会乱说。

怎么回事?在他遭受苦难生不如死的时候,自己好不容易追到的爱人轻易就跟旧情人死灰复燃了?

“你说”,张晓波凄惶地看向陈霆。

陈霆挣了几次手,项允超握得紧紧的,面色隐晦地看着他。

陈霆心中一震,心如刀割:“是。”

张晓波身体摇了摇,胡乱扶住旁边的椅背,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片刻的沉寂压得三人喘不过气。

张晓波忽然冷冷说:“你走吧,我要跟他谈谈。”

在项允超被劝出去后,张晓波爆发出平生绝无仅有的力气,拖着陈霆一直往楼上走,两人疾奔到卧房,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张嘴咬住陈霆的喉咙部位,手上粗暴地扒开他的裤子。

两个男人不发一言地扭打起来,张晓波的神经质给了他无穷的力量,陈霆竟然一时撼动不过他,前戏做了,以为躲不过,何况他是他的意中人,意愿本身根本不想拒绝他。

没想到张晓波只是一直用手指玩弄,陈霆感觉到一种古怪,回过头看张晓波,只见他双眼泛起冷晶晶的红色,脸颊扭曲般抽动,有一种格外的暴戾,然而这都不是陈霆注意的,他看的是张晓波的裤裆,那里一点起伏都没有,也不像以前那样喜欢用胯部撞他,一个男人只要有情欲,会下意识做出顶胯的动作。

何况刚才的摩擦扭打足够让一个男人兴奋起来。

张晓波忽然手指撤了回来,嘴唇上陈霆的血一抹艳红,在他憔悴惨白的脸上格外乍眼。

张晓波抱起一旁的棉被盖在陈霆身上,并且压制住他不让他动弹。

陈霆心慌意乱地看着他,隐约形成的想法让他的身体颤抖起来。

张晓波头低低的说:“对,项允超有实力,做你男朋友很好,而且之前也是我一直缠着你,你才答应我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又能跟他在一起,你们……你们才是真正相爱的。”

这根本不像是张晓波能说出来的话,陈霆有些恐惧地看着他:“晓波?你怎么了?”

张晓波古怪的大力气让他的手臂犹如钢铁一般,声音却很乏力,他红色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正常,泪水却充盈上来,拼了命往回咽,保持相当的镇定和自尊。

他冷漠地说:“我不爱你这样朝三暮四,所以也就没什么感觉了,这么多年来,你一定不厌其烦,我对你的作为没什么好说的,也就这样吧,跟你的允超一起。你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晓波说完这番话后放开了他,陈霆一脚踢开被子,踉跄着追上去,几次抓他的手又被甩开,急急的追问:“晓波,你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我们去一趟医院吧。”

张晓波挤出笑容,说:“去什么医院,我们是分手,你回你的卧室,我去客房住。”

陈霆已经有些猜测了,他就说张晓波怎么回来后变了一个人,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竟然能忍住不碰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要是换之前,少不得要软磨硬泡蹬鼻子上脸。

陈霆怕触及张晓波的自尊心,不敢说太开,只说要去医院检查。

张晓波终于放弃这种无意义的你推我挡,他坐在沙发上,说:“好啊,去精神病院吧。”

陈霆有些无措,尽量让声音温柔些:“不是,总之是去检查一下。”

张晓波打断他:“医院给我做了全身检查,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霆当然知道,那还是他主张要去做的,就怕遗留什么后遗症,好在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的。

陈霆支吾道:“我们去另一家医院检查吧。”

张晓波一副雨过天晴的样子:“你男朋友好就够了,管我那么多干嘛?身体也没多大事。就这样吧,我累了。”

陈霆怕逼他太过,一时间也不敢强求,让他回房间好好休息。

张晓波上楼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他:“你不要让项允超来这里,我不想看你和他在我面前亲亲我我的。”

陈霆因他这句话放了点心,满口应承他:“你放心,我会和他说的。”

陈霆慌乱地跑了出去,约了一个香港最好的心理医生,把张晓波的情况说了一下。

心理医生姓黄,黄医生说:“既然是身体方面没有问题,那就是他被虐待的那一个月中,让他对性产生了厌恶和抵触情绪。有人虐待他,目的是使他驯服,但是明显他的意志力很强,而要对抗一种想法,那就要用另一种更强烈的想法压制住,我想那时候他想的是——性是恶心的。”

黄医生说:“他只是没有走出来而已。”

陈霆问他:“那怎么办?”

黄医生说:“让他来我这里做心理辅助,尽量让他保持心情舒畅。”

在陈霆离开后,张晓波呆呆坐了许久,他反复地想,觉得是自己的无能导致即使已经追到了心上人也会轻易失去,现在他真的什么都不能了,陈霆对这段感情形同儿戏,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拼到底,可他都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也许从头到尾只有他是当真,导致现在尊严尽失。

张晓波上楼收拾了几件衣服进背包里,走出去见到好几个保镖守着,拒绝他们跟上来,上了的士,又换了公交车,最后不知道走到哪里,站在街头呆呆地看行人匆匆而过,天气本就阴冷,站得脚都僵硬了,行人渐渐少起来,好几家店面的广告牌也黯淡下去,香港的喧嚣声越来越小了。

不知什么时候,对面站着一个女人。

是Irene。

张晓波眼中燃起一簇火,他知道她跟何永芳是一伙的,而且之前是她故意设计他,不然不会带他去见何永芳,何永芳也不会盯上他,那后面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

张晓波被这纷乱的信息搞得头疼欲裂,恨意在胸中燃烧,问:“你又要来抓我吗?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Irene摇摇头:“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是劝你回去。”

张晓波哈哈大笑,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我没听错吧?”

Irene笑了笑:“我的目的是让陈霆生不如死,而你就是我报复的最佳道具。你现在就走,我的戏是没法唱下去的。”

张晓波冷笑道:“我不会让你得逞了。”

Irene手指挑起一缕头发绕圈圈,笑道:“你还不知道吧,陈霆一个星期之后有一个赌约,只要他赌赢了,他就是新一代赌神,到时候任何人都阻挡不了他前进的脚步。”

张晓波道:“那你真是惨了。”

Irene道:“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路就是你逃或者死,我现在就去告诉陈霆他母亲的死因是什么,他现在就可以一败涂地。”

张晓波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是了,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

张晓波慌乱道:“那……那第二条呢?”

Irene笑道:“第二条,赌牌双方一定会验明正身,他们本人是根本不可能带牌去作弊,此时他身边的人一定要是一个出千高手,协助他出千,我有理由认为,从小和陈霆一起跟赵黄河打牌,你的实力应该很不错。”

张晓波倒退两步,哆嗦着嘴唇说:“你……你让我……”

Irene道:“你可以不出手,不帮他,我只要求这一点。”

张晓波喃喃道:“那他就输定了,赌神那边也会有人暗中出千。”

Irene道:“选哪条,你自己定吧。”

张晓波咬牙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狠毒?无论我选哪一条,他都会一无所有!”

Irene轻柔道:“张晓波,这是任何人都没办法的事,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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