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霆】浮浪
第十四章
陈霆孤身一人去到澳门，他身上背着九万块，却没有找的士，他拿着名片问路人，坐了公共电车，最后到站的时候，地址跟站点也差了一截长路，那也是在山上，所有有钱人都喜欢住山上，陈霆就沿着公路一直走，走的时候老是以为要去帮张晓波找妈。
陈霆进了别墅，他这次不像是当年去见富婆一样经常要等上一天，那个周老板就在大厅等他。
周老板一看就是个阔气人，他穿着蓝色丝绸睡袍，金丝框眼镜，看谁都是笑容可掬，看到陈霆来，就像中了五百万博彩，他双手伸过去握住陈霆的一只手，说陈霆一表人才，说看到了他就跟看到赵黄河一样。
周老板的水晶台上有一个骰盅，六个骰子，他说很久都没见过赵黄河的绝技，这么多年不见，难免思念友人，让陈霆帮他解相思之苦。
陈霆拿起骰盅，这个赵黄河教过他，首先是会听，听的自然不是骰子摇动时的框框声，要听最后一刻的落地声，每一面骰子都有不同的声音，就像每个人有不同的声音一样，这是一个比较高级的赌徒都要会的技巧。
当然听骰子不算真本事，能摇出自己想要的骰子，才能算是高手，能随心所欲想摇几点摇几点，一二三四五六竖着摇出来，那才算是顶尖高手。
周老板要的不是比较高手，要的也不是一般高手，他要的是顶尖高手。赵黄河以前培养了三个比较高手，赵黄河的名气够大，周老板查都不查就让他们上了，结果那一夜他亏了几千万，现在又来一个赵黄河的徒弟，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徒弟，让他怀疑这个也是赵黄河派来坑他的。
周老板说：“要一条龙。”
陈霆拿起骰盅，左横一晃，右横一晃，以示骰盅内空无一物，也趁机试一试骰盅的手感。然后快速一捞，像捞鱼一样把骰子全都捞起来，骰子在里面震动叮当响，一盖一揭，一条龙服务果然出来了。
周老板很满意，说赵黄河是老母鸡下蛋，终于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然后他当晚就把陈霆安排进了他的赌场，他还是很谨慎，让陈霆跟一些几千的小赌徒赌，陈霆赢了一个星期后，就安排他去筹码几万的赌徒那边赌，然后又赢了一个星期，再然后是几十万的赌徒，这次比较长点，赢了两个星期后，周老板领他去百万筹码的大富豪那边。
这四个星期陈霆起码赢了几千万，但是他却只有几千的打工收益，周老板说他要的是名气，他赢的钱就当是为他提高名气的费用，他给他几千块，是看在赵黄河的面子上，不然他连吃饭的钱都要自己负责，别说还包吃包住有工资拿。
其间赵黄河和陈霆通电话，听了这件事，骂骂咧咧了一阵，说姓周的全是放狗屁，姓周的坑他弟子的钱，说他这是得罪人的做法，他这是杀鸡取卵，贪小便宜，等陈霆成了名，他要用几千万来巴结，可他如果在陈霆穷的时候花上几十万，陈霆会一辈子都记得这份恩，俗话说得好，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怪不得姓周的做来做去，越做越小。
赵黄河总结说，就是因为姓周的越做越小，所以他心气也越来越小，这样的人随便敷衍敷衍，等他给他介绍到大老板，大可以一脚踹开他，那叫你不仁我不义。
然后张晓波接了电话，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卢雪梅的近况，又骂骂咧咧教训陈霆，让他不要去嫖，说嫖的太危险了，还是找一个干净的当女朋友。
陈霆问他成绩怎么样，张晓波就盖了电话，最后还要骂陈霆蔑视他。
第二天陈霆就去见了那个大老板，大老板姓项，叫项允超，台湾那边来的，很年轻，是著名天宇集团副总裁，现在来澳门做生意，但是来澳门做生意没有一个是不来赌钱的，他要一个赢得随心所欲，输得也随心所欲的高手。
项允超看到他，那时候陈霆已经穿上西服了，但还是太过年轻，一看就知道他在青葱的年纪，满脸都是胶原蛋白。
项允超说他长得好，像是出来卖的，不像是出来赌的。周老板一口咬定说是出来赌的，当然背地里说可以让他自己搞定，搞定了就是出来卖的，还特意透露陈霆背后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师傅，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母亲，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弟弟，他现在很缺钱。
项允超很高兴地点了陈霆，他让陈霆全天跟着他，本来他是来做生意，现在变成了来澳门豪赌，他带陈霆离开了周老板的小赌场，专门去钻大赌场，那里高手如云，以前陈霆总以为天下无敌，在大赌场倒是输过几次，还是几千万几千万地输，项允超眼都不眨一下，因为随后陈霆就几千万几千万的赢。
有输有赢，但总是赚那么一点。
高手与高手对决，才会进步，陈霆不想回小赌场了，所以他听从了赵黄河的意见，踹了周老板，跟着项允超。
电话里张晓波听陈霆说项允超怎么体贴，怎么风趣，最重要的是项允超信任他，最最重要的是项允超神似张晓波。
陈霆叹道：“你们俩有七八分像，我经常以为你就在身边，对他说话就大言不惭。他是大老板，我充其量就是个赌手，但是他就是很照顾我。你说人怎么差这么大，你看你期末考试又不及格吧？”
张晓波说：“冚家产啊！陈霆你是什么意思？我照顾你妈每天累得半死不活。早上五点钟起来做饭送早餐过去，中午不睡觉回家做饭又送过去，我现在晚自习都不去上，送了晚饭伺候她吃穿，背着你妈乘凉，扶你妈走路，给你妈洗澡，整晚不回家就睡在医院。你觉得别人好，他妈这世上谁比我对你好？”
然后张晓波又盘问陈霆有没有泡妞，陈霆说没有，他就说有，陈霆说他很忙，张晓波说难道项允超全天赌让他忙？张晓波说陈霆就是在泡妞，澳门这么多靓妹，他又成年了，关键是长得很帅，这叫金风玉露一相逢，就王八绿豆看对眼。
最后陈霆和张晓波隔着电话又吵了起来，陈霆说他在外面赚钱很不容易，让他体谅体谅，张晓波说他妈我这才叫不容易，你那叫出去花天酒地。
陈霆摔了电话，项允超倚在门边笑，说是不是跟小女朋友吵架，陈霆想了想，对啊，他妈张晓波管那么宽干什么？
项允超风度翩翩地请陈霆出去喝咖啡，他是豪门之子，典型的富二代，谈吐教养，跟张晓波都不是一个层次的，陈霆是第一次跟这样的人相处，在这一方面他总有些自卑，毕竟教养和优雅是钱堆出来，他最缺的就是这个，又是最爱装相的年纪，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关注项允超的言行举止，甚至有意在学他。
张晓波万万想不到，他防了女人，却被男人钻了空子。他到死都不会想到，陈霆竟然也会对男人感兴趣，这个叫项允超的，年轻英俊又有钱，前者是附加，有钱有势最重要，再加上有才华有教养，那是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
最后陈霆领悟过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领悟过来的，项允超没给他送过花，没白请他去吃大餐，但是只要他的眼睛在什么东西上停留一会儿，项允超第二天就会把那东西买下来送给他，他身上的衣服，光亮的皮鞋，名贵的手表，领带上的钻石夹子，都是项允超的手笔。
陈霆不在乎，只要能让他成名，有垫脚石让他往上爬，他就能不顾一切，别说是项允超现在捧着他，就算是踩着他，他也必须要笑面迎人。
三个月过后，陈霆要回香港，项允超才知道他还是个学生仔，还听说他进的是香港大学金融系，就知道他前途无量。
聪明人总是喜欢聪明人，要是项允超之前是看中陈霆的脸，这下又看中了他的潜力。他送了他一大笔钱，说是他来到自己这边的两个月为他赌钱的酬劳。
项允超给陈霆倒了茶，说：“可惜我要回台湾一趟，不能跟你去香港。”
陈霆说：“大老板基地在台湾，来香港干什么？”
项允超笑得很暧昧，在底下碰了碰他的手，见陈霆没反应，心中一喜，慢慢握叠在他手背上，然后十指交缠，低笑道：“当然是为了喜欢的人去。”
陈霆能接受项允超，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项允超竟然跟张晓波长得有几分相像，他看到他就有种亲切感，何况项允超比他要大，比他成熟，能让他学习到想学的东西，他只服比他要高明的人。
项允超暗地蛰伏了很久，如今是不得不博一博，没想到陈霆这么高傲的人竟然答应了他，他欣喜若狂，那晚跟陈霆打得火热，两人差点搞上床。可陈霆从来不说项允超跟张晓波很像，项允超正享受着张晓波用六年时间打进陈霆内心的那份超然的信任和亲昵感。
第二天陈霆要走了，项允超把他按在墙上来了个长长的goodbye kiss，他说他会尽快从台湾去香港，也说香港那边有很多人脉，叫陈霆等着他。
要打进上流圈子从来不是容易的事，那个圈子异常排外，没有人引进，那些大佬们根本就不理你，陈霆也是看中了项允超在香港也能混得开。
陈霆说：“给我个具体日期，不然时间隔太久，别人将我忘了，我在这里呆的三个月就白呆了。”
项允超搂住他的腰轻笑：“我还没行驶男朋友的权利呢，逃跑就太不划算了。”
陈霆推开他，整了整衣衫，说：“那一言为定。”
这次陈霆搭了飞机，他在接机大厅找到张晓波，张晓波上下打量他，说他穿得整齐了，一股有钱佬的味道。
张晓波啧啧叹道：“我从没来过机场，这里地板都会反光，乘务人员见到人就一张笑脸，让人感觉特别舒服。”
陈霆笑他：“少见多怪。”
张晓波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丫去了趟澳门，还会跟我摆谱了是不是？”
陈霆揽住他的肩：“我妈怎么样？”
张晓波说：“有我在，当然把姨照顾得好好的。”
他们走到阳光下，张晓波只觉得左边肩膀一闪，他扭头看到陈霆手腕上竟然戴了一只金表，捉住了仔细研究，瞪大眼睛说：“这是镀金的吧？不过镀的也很值钱了……”
陈霆收回手，把金表取下来，塞张晓波手里，说：“给你钻石，你也以为是水晶。这是真金表啊！”
张晓波两眼放光，马上戴自己手上，抬手看了看，阳光下金光闪耀。
他笑得牙不见眼：“我的妈呀，这丫是真金的，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黄金。”
陈霆叫了辆的士，张晓波放下手就追上去：“喂！阿霆你疯啦！的士很贵啊，我们坐机场大巴啊，很便宜的。”
陈霆把他推进去，自己也往里挤，关上门报了地址。
张晓波笑呵呵地坐在里面，这是他第二次坐的士，第一次是因为卢雪梅晕了，当时心惊胆战，也没注意坐的士是什么滋味，现在懂了，的士没有大巴的臭味，没有喋喋不休的说话声，的士又快又安稳。
张晓波撞了撞陈霆，笑不拢嘴：“你是不是发达啦？赚了几千万？”
陈霆对他勾勾手指，张晓波附耳过来。
“我现在有一百万……美金。”全是项允超给他的酬劳。
张晓波一口气喘不上来，瞪着眼说：“美……美……”
陈霆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道：“财不可外露，懂不懂啊？”
“不懂！”张晓波腰背挺直了，拍着的士师傅的椅子：“你给我开快点啊！先到医院去！”
张晓波说：“我跟你先对好台词啊！我就说你去深圳那边打工了，进了一个皮革工厂，平常时就是负责钉鞋的，因为你聪明嘛，你工厂的主管升你为组长，她做手术和住院的钱都是我赞助再加上你赚的，我还跟你妈说，那个手术就花了两万块，你可别穿帮了。”
张晓波转头一打量他，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看着也不像是去工厂的，又急忙拍司机师傅的椅子：“诶！不去医院了！先去油麻地！”
司机师傅抱怨道：“学生仔，你玩我啊！”
张晓波摸了摸陈霆身上的西装，料子很舒服，再摸衬衫，更舒服了，他从没摸过这么好的料子。
张晓波拍了拍他的胸膛，笑道：“你这样子给姨看见了，准穿帮。”
陈霆点点头说：“我行李箱里还有好几件，你和我身形差不多，喜欢就拿去穿。不过这个手表。”指了指张晓波戴在手上的金表，说：“这是人家送给我的，下次见面还要戴，你别弄丢了。”
张晓波挥挥手说：“嗨！不就是一金表吗？我们都有美……哈哈……美金……”
陈霆笑道：“你上来就让我赢几千万，现在也就一百万，还高兴成这样。”
张晓波乜斜了他一眼，说：“这嘴里说说，跟实打实哪里一样了？赵黄河说你在那边就赚了几千块，我还担心你钱不够！放了暑假我就在孔杰那小发廊里帮人洗头，一个月五百块。”
陈霆闻言抬起他的手，刚刚没注意，张晓波的手东一块掉皮，西一块掉皮，都快洗烂了。
张晓波抽回手，翻转亲了亲金表，乐道：“看那干什么？看看这块金表！”
正说笑着，陈霆的行李包一阵滴滴的声响，他拿出砖头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允超……下飞机了……对，我家人来接我……好，你也注意休息。”
张晓波伸出手：“给我玩玩。”
陈霆把大哥大给他，张晓波边琢磨边说：“刚刚那是谁啊？我听着是个男的，那个长得很像我的……叫项允超？”
陈霆点点头：“是。”
“挺有心啊，还问你行程。”张晓波状似不经意地问，“都说是赌就会嫖，老实交代，有没有找女人？”
陈霆冷哼一声：“以为跟你似的，一条街十个有八个跟你纠缠不清？”
张晓波摸了摸下巴：“这也没办法，条件这么好，看不上我那不是睁眼瞎吗？”
陈霆说：“你顾着点成绩，成天调戏人家小姑娘做什么？”
张晓波翻了个白眼，又问：“没去嫖，那谈恋爱呢？赌场的小妞不是都很漂亮？”
陈霆想起项允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谈啊……谈了一个。”
张晓波手里的大哥大顿时掉了。
陈霆弯腰捡起大哥大，擦干净了又扔回行李包。
张晓波气得五内俱焚，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但是等到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那股灼心的嫉妒与恨意，烧得他寸寸成灰。想是如果这人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能冲上去给她一刀。
他挤出狰狞的笑意：“那……挺可惜的啊，去澳门就三个月而已。”
陈霆吓一跳，说：“你怎么笑得这么奇怪？不过他也不是澳门的，下个月会来香港。”
张晓波忍不住高声道：“难道还赖上你了？！”
陈霆心想：“张晓波得知他谈恋爱就反应这么大，要是知道是个男的，不定得怎么闹，给允超看了笑话去。况且……况且虽然他不知道，他妈妈就是被同性恋看上整死的，以后要是不小心被他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连我也恨上……”
陈霆越想越心惊，觉得能躲就躲，最好不让张晓波知道项允超这件事。
张晓波闷闷地说：“她是……是你赌场认识的？”
陈霆点了点头。
张晓波又问：“漂亮吗？有没有照片？”
陈霆说：“长得好，但是我没要他照片。”
张晓波怒道：“继续说啊！”
陈霆叹了口气：“人很不错，是个富二代，有钱有势，又很有涵养，底蕴很深。他现在做的是集团管理，我上了大学学的是金融，跟他那块也有接洽，我先在他那边提前学了一下。”
张晓波低头搓着手，一个有钱有势就能把他腰给压弯。
陈霆说：“如果我自己出去闯，没那么容易，有他在就好说多了，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有钱人的圈子。”
张晓波瓮声瓮气地说：“是啊，有钱好了不起。”
陈霆发现了张晓波的异样，抓着他的手臂问：“你怎么了？”
张晓波有多快戴上那只金手表，就有多快脱下来，他塞还给陈霆，声音压得很低：“你那蜜送的吧？何必呢？人家送你的你还这么不珍惜给我瞎弄，弄坏卖了我张晓波都赔不起，我他妈就是个穷鬼。”
陈霆眉头一皱，也冷声道：“张晓波，你拧什么？明明跟你说好了，我出去……”
张晓波甩开他的手，说：“你他妈是出去卖的！”
陈霆一愣，随之一阵羞耻和愤怒往脑袋冲，一拳拳就往张晓波身上揍。
张晓波抱着头，陈霆这三个月学了不少拳击术和护身术，张晓波根本没有办法还手，但他理智全无，挣扎时一只脚逃脱，一脚就把陈霆踹地撞在车窗上。
司机师傅上前拉住两人，叫道：“冚家产！要打外边打！”
陈霆给了钱，拖住张晓波的领子，把他扯出了的士车，两人大街上扭打成一团。
打着打着，陈霆就感觉有水溅在他的身上，他以为是血，吓了一跳，以为把张晓波打出血了。其实张晓波离被他打出血也不远了，陈霆练了拳后特别猛，胸肌都出来了，被他打上一拳，五脏六腑都得挪位，陈霆自己还不知道。
陈霆把张晓波按在地上，他一只手按着他的头往泥地里钻，一只手扭住他的双手，膝盖抵住他的后背。张晓波几乎瞬间动弹不得。
陈霆咬牙道：“你服不服？”
张晓波只是挣扎，并不答他。
陈霆抓住他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一点：“我告诉你，我受够了苦日子，我受够了谁都能往我头上踩一脚！我在澳门的时候，那个周老板，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却让我一天都在那里坐庄，我一天摇骰子好几千下，我吃饭连筷子都抓不住！而我赢的钱呢？全都进了他的口袋！”
陈霆蹲下身，拽住他的头发又往上抬了抬，说：“趋炎附势，有什么不对？你少在这里天真了！你这性子也就适合在外面摆摆摊，被人欺负了气得半死也还不了手，而我呢，我能报复回来，我能帮你妈和我妈报仇！张晓波，如果说我为什么变成这样，有一半是因为你！”
张晓波突然抬头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冷笑道：“去你妈的！”
张晓波推开愣住的陈霆，踉跄着起身，冷冷道：“今天你妈那边我就不去了，记得送东西给她吃。”
陈霆抹了把脸上的口水，把西装摔在地上，招了出租车继续往油麻地去。
张晓波回头看那的士车的屁股尾，眼眶一热，赶紧用袖子抹了把脸，点着一块钱，等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回到油麻地，到了孔杰的发廊。
孔杰看到他走过来，高兴地招招手：“晓波你终于来了！好几个女客人等着你呢！”
等张晓波走近了，孔杰看他整洁的白衬衫都毁了，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叫道：“啊呀！晓波你的衣服脏了！这件衣服可值五十块啊！”
张晓波气笑道：“你没看见我身上的伤吗？”
孔杰摇摇头：“这又不是什么大伤，年轻人过两天就好了。关键是你这衣服，你买的时候不是挺臭屁的嘛？还专门买新衣服去接阿霆，这才只穿一次啊！”
张晓波咬着牙说：“你能不能不要提阿霆？他现在是有钱人了……”鼻子一阵酸疼，勉强压住心绪涌动，走过去招呼客人，倒了洗发露，按照客人的喜好挠着头皮。
孔杰在给人剪头发，边剪边说：“晓波，阿霆发达了，你还洗什么头啊？”
张晓波冷冷道：“他是他我是我，他发达关我什么事？他就能往枝头飞，我只适合在树下捡他们吃剩的，这可是陈霆对我说的。”
孔杰讪笑道：“不会吧……阿霆多仗义的一个人啊！”
女客人尖叫一声，转过头打了张晓波一耳光，怒道：“你怎么洗头的？把我头皮都拽下来了！”
张晓波忍着怒气，眼眶都红了，又不能抬头去瞪客人，耳边回响着陈霆的话：“你这性子也就适合在外面摆摆摊，被人欺负了气得半死也还不了手，而我呢，我能报复回来，我能帮你妈和我妈报仇！”
孔杰急忙上前调解，免了那女客人的洗发费用，自己亲自上前伺候。
终于送走了怒气冲冲的女客人后，孔杰拉着张晓波回到后面街的大石头上。
孔杰说：“你今天不适合上工啦，回去吧！”
张晓波无精打采地看着地面发呆，他又想不通了，就如同当日他明明为了保护小姨家的孩子，那家人反而反过来对付他一样想不通。
张晓波问孔杰：“我有什么错？”
然后自问自答：“因为我穷，还因为我嫉妒。我没什么本事，不招人喜欢，所以就穷了，越来越穷，还老是欠人家人情。欠了人情，我就开不了口，我喜欢他喜欢得要死，别人多看他一眼，我都想戳瞎他们，有人向我打听他，我就让他们哪里来滚哪里去，可我在他面前，一个屁我都不敢放，我多喜欢他呀！有人能比我喜欢他还要喜欢吗？没有，他们只是喜欢，我是爱。可偏偏就是我不能爱他，为什么不能爱他？就因为我穷，我和我妈欠了人家人情，世上人情债最难还。我知道阿霆为什么这么想往上爬，上去了，就能随心所欲，可我是个笨蛋，我上不去，我是烂泥扶不上墙，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其实也没说错我……”
孔杰说：“张晓波，你别哭了，你在这哭，多晦气啊。”
张晓波点点头，到旁边的发廊哭，旁边的发廊也来赶他，说他在哭丧。
张晓波只好再走远点，哪里都嫌他哭得太晦气，他一条街哭下来，传闻就飞一样穿过几条街，陈霆家楼下的徐大妈最先得到消息，她兴冲冲地上了楼，她看见陈霆正在挂西服，上前摸了摸料子，心想阿霆是发达了，她从来没摸过这样柔软的料子，喜笑颜开：“诶哟！阿霆你这衣服瞧着真是好看。”
陈霆却是没什么兴致，他勉强扯了扯嘴角，牵动到伤口，嘶了一声。
徐大妈说：“霆仔！你刚回来就跟人打架啊？”
陈霆道：“被张晓波打的。”
徐大妈终于想起了上来的初衷，扯住陈霆说：“霆仔，你家晓波在别人家门口哭丧啊！人家赶他，他就在下一家哭，下一家赶他，又在下下家哭，哭了一条街呢！现在别人都说你发达了，就不认兄弟了，诶哟！霆仔咱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陈霆本就没消的怒火蹭一下升高了，道：“什么？他无理取闹不够，还在外面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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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破记录了……这一章将近八千字……以热度来看，我还能坚持，我是真爱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