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炮霆】浮浪

第九章

那一晚孔杰把三个孩子都带了回去,那一晚杜秀媛整晚都没有回来。陈霆和张晓波第一次宿醉起床,头就像绑了一块大石头,胃里也像揣了一块大石头,他们难受了一个上午,孔杰也不知道拿一点解酒的东西给两孩子吃。

孔杰从Belle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但是他没办法冲上楼将自己的女人救出来,没办法上前扇那老色鬼几个耳光,他只能背着陈霆,抱着张晓波,拖着阿祥,一齐回了家。

他从晚上等到了早晨,从早晨等到了中午,三个孩子做了饭,叫他回来吃。他一个上午都没有吃过饭,肚子很饿,于是就回家跟三个孩子吃饭。

他们吃饭的时候,楼下来了一辆面包车,面包车里下来一男一女,女人扶着另一个女人趴在男人背上,他们上了楼,看到孔杰正在和孩子们吃饭。

女人就骂:“孔杰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还顾着吃饭?你碗里的饭是谁挣来的?你以为你去小发廊当个蹩脚技师能养活得了自己?你的钱连半个你都养不活!你现在有一厅一房住,你还有这么好的东西吃,你以为是谁赚来的?你他妈还有闲心吃饭?”

孔杰有些委屈:“我饿了,自然想吃饭。”

女人拨了拨长卷发,一旁的张晓波和陈霆看到她,惊讶地叫:“大波姐姐!”

Belle瞪了三个小孩一眼:“都怪你们三!尽给大人添麻烦。”

Belle挥挥手让大汉把杜秀媛放在床上,连一句话都不说,直接下了楼走了。

三个小孩一个大人凑上前围住杜秀媛,杜秀媛穿着厚厚的毛衣,看不出什么,只一张小脸雪白,嘴唇雪白,眼角很红,看起来是哭过。

孔杰把三个孩子打发出去,帮她脱了毛衣,脱了内衣,看到浑身肿胀可怖的印记,看到大腿内侧的血迹,边哭边帮她清洁身体。

陈霆和张晓波在客厅里面面相觑,他们被吓得头也不晕了,胃也不沉重了,他们紊乱的脑子像是没喝酒一样清晰,他们想起了昨晚在夜店里被逼着做了什么。

张晓波首先满脸通红地跳起来,边偷看陈霆边嚷嚷着乌龟王八蛋,然后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为什么他们要让我和阿霆亲嘴?阿霆又不是漂亮妹妹,也不是漂亮姐姐,不过阿霆的嘴唇很软,阿霆的嘴亲起来比妈妈的有味道。”

阿祥打破了两人的寂静,他指着陈霆和张晓波说:“我看到了,我看到你们两个亲嘴,你们完了,我妈和我姐说亲了嘴就要结婚。”

张晓波无所谓,他说:“结婚就结婚,我不像张学军,张学军是个王八蛋,他丢下我妈和我不管,他不负责任,我张晓波要做负责任的人。”

陈霆摇摇头,他懂得的可比阿祥和张晓波多多了,他才不会认为亲了嘴就要结婚,那是小学生的想法,陈霆已经是初中生了,他说:“有很多人亲嘴了也不结婚,张晓波你别拧巴。”

张晓波听了,大大松了口气:“原来有很多人亲嘴了也不结婚?那真是太好了,我想和漂亮的小姑娘结婚,想和漂亮的小姑娘亲嘴。”

陈霆一锤定音:“兄弟好的时候亲嘴没关系,小时候我妈也亲我,这也没关系。”

张晓波点头附和:“对,没关系就好。”

两人恢复了常态,他们回到家里,他们一起盖着被子睡午觉,张晓波还呢喃着:“你看人家说睡一起了要结婚,但是我们都睡了大半年了,你妈和我妈也没让我们俩结婚,可见别人说的话都是放狗屁,结不结婚是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陈霆踢了他一脚:“谁要和你结婚?”

两人呼呼大睡到傍晚,被饿醒了。此时天边一轮金红色的彩光,屋子里却很暗,陈霆下了地,他有点尿急,走到厕所里,一个黑影蹲在地上,周围都是流水声。

陈霆迷糊地躲过地上的黑影,他脱下裤子解手,咕哝着:“妈,你回来了?”

他低头,淡黄色的尿液掺杂进浅红色的血水中,一齐流到下水道。

陈霆急忙提起裤子,攀住缩成一团的黑影,道:“妈妈,你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卢雪梅面无血色地蹲在地上,她机械地洗着那条被染成紫红色的牛仔裤,看到陈霆,连忙用手指按住嘴唇,嘘了一声,说千万不要吵醒张晓波。

陈霆急忙扶她起来,生气道:“哪里还管得他睡不睡觉?妈妈你伤哪了?”

卢雪梅急了,压低声音喝道:“都说不要这么大声!别吵醒晓波!”

她目光沉沉地看着陈霆,突然抓住他双肩,瞪大眼睛,神经质地问道:“阿霆!你当初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你在那栋别墅里,你之前还好好的,张晓波拉你去找他妈妈了是不是?然后你就看见了……对,你发烧了,你发烧的时候嘴里喊着李月,你看到了!”

陈霆惊恐地看向卢雪梅,这是他最不愿记起的,他谁也没说,但那个房间里的每一帧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卢雪梅拎起染血的牛仔裤,她目光呆滞地说:“这是从李月身上流出来的,她大着肚子,从别墅的二楼跳了下来,摔死了那个野种。”

陈霆紧张地问:“那……那晓波的妈妈呢?”

卢雪梅叹了口气:“大出血,不过保住了性命,以后不能生育了。”她记起李月醒来后决绝的笑容,她说:“我的孩子只有晓波!”

母子俩呆呆地互相依偎在一起,良久后,卢雪梅拍了拍陈霆的背:“你不要跟晓波说,他受不了这个。”

陈霆点点头,问:“那……晓波妈妈回来吗?”

卢雪梅苦笑道:“回来?回来做什么?回来他们母子俩就得饿死。”

陈霆摇着头说:“晓波妈妈可以跟我们一起出摊,让她卖水果。”

“卖水果?”卢雪梅蹲下身,继续搓着染血的牛仔裤,紫红的水蜿蜒地在白瓷砖上流动,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太穷了,也太漂亮了,这两者加起来,能让她万劫不复。”

母子两对这件事缄默不语,张晓波被蒙在鼓里,依旧没心没肺。陈霆又把杜秀媛的事告诉卢雪梅,卢雪梅连忙煮了些汤水让陈霆带过去。

陈霆和张晓波去看杜秀媛的时候,杜秀媛正在发烧。她软软地躺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机,电视机里放着香港式的搞笑片,她没力气笑,眼睛闪闪发亮。

杜秀媛看到陈霆和张晓波,让他们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吁了口气:“还好你们没事,不然我怎么跟雪梅姐交代?”

陈霆拿出汤水说:“妈妈煲的。”

杜秀媛惊喜道:“给我的?我还以为你妈会骂死我呢!”她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让阿霆倒一点出来给她尝尝,喝了后竖起大拇指,“靓汤果然要妈妈级的煲才好喝,我家孔杰,屁都不会做。”

陈霆犹豫了一会儿,问她:“你……你还好吗?那个叫敏哥的是不是……”他低下头,说不下去,又想起李月的事,悄悄地问:“你会不会有……有孩子?”

杜秀媛面色一变,僵笑道:“阿霆你这么小,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来,大家一起喝汤。”

陈霆和张晓波回到了家里,卢雪梅刚做好饭,第一场春雨随着风急扑到窗上,冷风从缝隙呼呼地吹进来,一家三口喝着热汤,卢雪梅交代开学要注意的事。

寒来暑往,一眨眼三年过去了。

那一天张晓波在课上昏昏欲睡的时候被班主任带了出去,他见到了卢雪梅,也见到了陈霆,他们两人神色很奇怪,就连素来对他板着臭脸的班主任也一脸怜悯地看着他。班主任吩咐让他回家好好休息,落下的功课可以以后再补。

张晓波摸不着头脑,跟着卢雪梅和陈霆出了学校,三人再一次搭上了公共电车,来到一家医院门口,然后三人乘坐电梯,下到F1楼。

F1楼的人特别少,楼道里空荡荡的,冷蓝色的白炽灯照得人心慌慌。走过堂亮的走廊后,出门到室外再往下走一段走廊,进了地下室口,迎面就扑来一团冷气。

里面一排排的铁柜,隔着铁柜有人在嚎哭,他们走到第三排铁柜,工作人员领着他们进去,打开最上面的一层柜门,拖出橘黄色的长条物,安放在移动床上。

张晓波闻到一股恶臭,掩住鼻子,倒退几步说:“怎么这么臭?这是什么?”

工作人员拉开黄色包裹的拉链,露出一条深红色的裙摆,还有一截白白的腿。

那双腿很眼熟,形状很眼熟,脚踝旁边的那颗痣也很眼熟,可是太白了,死气沉沉的白色让张晓波一时间不敢上前辨认。

卢雪梅眼泪掉了下来,陈霆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只有张晓波没有掉眼泪,他凑上前看,橘黄色裹尸布里那人安安静静地躺着,穿着一条极美丽的红色长裙,她的脸就像冰雕的艺术品,她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妈妈。”张晓波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贴着她冰冷的脸颊,低声说:“妈妈,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卢雪梅在一旁放声大哭,陈霆抱着她,一边担忧地看着张晓波,一边哄劝自己的妈妈。

张晓波用手指作梳,仔细打理好李月的头发,忽然在颈后看见一块尸瘢。他冷静地抱起李月,将她背上的拉链往下拉,一块块瘢痕重重叠叠覆盖在上面,有一些已经发青了,是积年累月形成的。

张晓波小心翼翼地又将拉链拉回去,抱着妈妈,发呆好一阵,仿佛灵魂出窍了。

“为什么?”眼见着日子越来越好了,妈妈工作辛苦但是很体面,他也乖乖上了初中,甚至他现在都不去捡垃圾,妈妈每个月都会给他一点零花钱。

张晓波冷冷地问:“妈妈这些年干的不是女佣是不是?她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眼泪终于大滴大滴地涌出来,神色狰狞:“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张晓波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放下李月,走过去一把抓住卢雪梅的肩膀,狠命地摇着:“你知道是不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陈霆看母亲脸色发白,一把上前推倒他,见他狼狈地摔在地上,又有些不忍心,弯腰想将他拉起来。不料张晓波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也将他重重摔在地上,翻身骑在他身上揪住领子,吼道:“你也知道是不是?你他妈算什么兄弟?”

他急火攻心,一拳揍在陈霆脸上。卢雪梅跑过来劝架,拉住张晓波说:“别打了!别打阿霆!”

张晓波挥开卢雪梅的手,力用过猛,将卢雪梅也推倒了。

陈霆脸色一变,屈膝往张晓波肚子上一撞,看他吃痛,又一拳揍他的脸,翻身骑上,抓着他的头发往地上一撞。

张晓波顿时天旋地转,头晕耳鸣,愣愣地看着头上的白炽灯,脑后面的剧疼比不上心里的疼。

“阿霆!”卢雪梅上来拉开打红眼的陈霆。

张晓波慢慢躬起腰,缩着腿,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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