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炮霆】浮浪

第六章

陈霆带着张晓波重走了那天的老路,他们先是搭公共电车,然后到了别墅区山脚,他们一步步爬着公路,昂贵的跑车仍在身旁呼啸而过,到了别墅以后,西装男又把他们领到了那个小房子里。

张晓波习以为常地站起身晃荡,他说这次也没有糖果饼干,也没有果汁牛奶,肯定也是和上次那样让他们等一天,事实上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他可以出去随意地玩。

陈霆看他往外溜达,想要阻止他,他怕第二层最左边那个房间也是和上次一样,他不忍心让张晓波看见。

“回来,不要走来走去。”

“这里太无聊了。”

张晓波在门口就撞到了捧着茶点过来的西装男。

西装男瞪了他一眼,说:“你这小鬼头,当心打破了。”

他绕过张晓波,将白色小圆桌挪到窗帘下,又拉出一张皮质小沙发,茶点一一摆在桌上。阳光照着美味的茶点,干净雪亮的盘子闪闪发亮。

张晓波转着眼珠子,看西装男出去了,然后来到小圆桌旁,看到有一盘点心,一杯奶茶。

张晓波嘀咕:“这家人看起来很富,想不到也这么穷,三个人分一份。”

他捻起一块糕点,点心是粉红色的樱花糕,用银制的盘子装成,只有三块。

张晓波自己拿一块,给陈霆也拿一块,吃到嘴里才觉得好,清香中带着微甜,不是粘牙的软糯,吃起来很清爽。

张晓波眼睛不舍地看着最后一块,却也没有拿,而是端起旁边的奶茶,自己嘬了一口,然后给陈霆也嘬一口。

陈霆评价道:“很地道。”

两人心满意足地坐回沙发上,都认为吃了自己该吃的部分,剩下就是留给女主人的。

又是漫长的等待,张晓波仰躺在沙发上进入睡梦中,陈霆却坐如针毡,仿佛神魂出了门,一步步上了二楼,莫名的吸引将他推往最里的那间房,阴郁的,如野兽般地喘息声一下一下。

暗红的房间里,伤痕累累的身体,烟头烧烫皮肤时溢出的焦味,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又高又瘦的女人。

“原来是两位小朋友,你们哪一位是张晓波?”

女人软弱无骨地倚在门边,指甲猩红,捏着一根细细的香烟,烟雾笼罩住她的脸,却挡不住两只黑亮的眼珠射出的寒光。

陈霆瞳孔一缩,瞬间就紧紧握住旁边张晓波要举起的手。

女人饶有兴趣地吐了口烟,目光看向陈霆:“怎么?小朋友很害怕?难道姐姐不好看?”

张晓波盯着女人看了许久,回过头小声跟陈霆嘀咕:“她不是姐姐,是阿姨。”他自以为很小声,但室内太静,女人听得一清二楚。

她脸一僵,手里的香烟顿时被捏成两段,狭长的双眼眯起,眼珠似黑洞,死死盯着张晓波。

张晓波被她看得脖子凉飕飕的,却硬梗着脖子:“我找我妈妈!”

女人冷笑一声,目光阴鸷地在两人身上逡巡,然后直勾勾地盯住张晓波:“你果然跟你妈妈很像啊。”

张晓波一脸莫名其妙:“那当然啊。”

女人诡谲地笑了笑,回头跟西装男说:“让阿月来看看她的孩子。”

这还是陈霆两月来首次见到李月,阳光下的李月好像还是那个李月,可又好像还有些不同,她的脸庞比以前莹亮,她的胸脯比以前饱满,她的眼睛又沉又暗,她肉体鲜亮,精神无比萎靡。

张晓波扑上前抱住她,李月看到儿子,眼睛微微闪起亮光,然后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她又变回了之前的那个李月。

她爱怜地抚摸张晓波的头,“上学了吗?有没有好好学习?”

张晓波点点头,又拉陈霆来作证:“我每天晚上都跟阿霆写同样长时间的作业。”

李月笑意盈盈地看着陈霆,说:“晓波以前基础有些差,阿霆你帮我看着他。”

陈霆呆呆地看着她,怎么也想不到再见时李月还是李月,难道上次是自己发烧时,做的一个梦?

陈霆看向张晓波,张晓波正缠着李月让她请假回家过年,李月说走不开,张晓波说那就请假,不要这几天的工资,李月抱着他摇头。

富婆在沙发上轻笑一声:“既然小朋友这么想妈妈,那小朋友可以过年的时候过来玩。”

“不可以!”陈霆和李月的声音同时响起,两双惊慌的眼睛一对,一刹那间,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

富婆挑了挑眉:“哦?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陈霆镇定下来:“晓波过年还要帮家里打扫和做饭,初二初三连续几天帮我妈出摊,他没空。”

富婆食指点了点脸颊,轻笑道:“可怜的孩子。”

母子在众目睽睽下说不了什么体己话,只交代张晓波要乖巧听话,好好学习,又当面塞了一张卡给陈霆,让他交给卢雪梅。

李月哀求地看向富婆:“让我送他们俩出门。”

富婆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将那只剩半杯的奶茶给喝了。

李月将两个孩子送出门,摸了摸张晓波的头,看向陈霆的时候,讳莫如深地低语:“帮我保守秘密。”

陈霆拉着张晓波走了,张晓波一无所觉,他说那富婆又老又丑,凶巴巴的一点都不温柔,她平时肯定让他妈妈干很多又苦又累的活,给妈妈吃最少最不新鲜的菜,还不让她回家过年。

张晓波说他从来没有跟妈妈分开过年,无论多艰难,妈妈都陪在他的身边,可妈妈现在要赚钱,他要读书,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家支离破碎。

“都怪张学军那个乌龟王八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张晓波再也不叫张学军爸爸了,而是张学军张学军地叫,张晓波跟陈霆说,他张晓波没有老爸,他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跟张学军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是个混蛋给了一个小蝌蚪,当然小蝌蚪是他自己,他力争上游,打败千千万万的其他小蝌蚪,他得以活在这个世界上。

蝌蚪是自己努力,出生是妈妈努力,张学军他妈只负责爽,苦痛全在他们这边,张学军他妈又只负责爽。

张晓波神神秘秘地笑,说学校上学期给他们上了生理课,说知道了男女的秘密。他自豪地给陈霆科普了两性关系,指着女人说那是填不满的洞,指着男人说他们要不断修补这个深邃无解的洞,所有烦恼都是因为填不满。

陈霆想了许久,他说张晓波这句话有点深奥,但是好像很对,可从张晓波嘴里说出来就太草率,太不靠谱了,他问张晓波这句话是谁说的。

张晓波说这是他的老师说的,他的老师是一个离了婚的男人,据说他的老婆很漂亮,他填不满他老婆的无底洞,他的老婆就跟别人跑了,那个人还是他的领导,他的老婆变成了他领导的老婆,他见到她要低声下四喊她领导夫人。

他们边说边回家,回到家的时候,陈霆把卡给了卢雪梅,卢雪梅藏好,让两人洗手吃饭。

今天有大白菜、小葱拌豆腐、胡萝卜、玉米粒,陈霆和张晓波都被当成了兔子养活,可他们还是吃得很快,因为今天多了一个菜,兔子餐多了一个菜也是好的。

吃完饭后,陈霆和张晓波例行要去找赵黄河。赵黄河现在已经不教德州扑克了。他说大过年的就要打麻将,然后教了陈霆麻将技巧和出千术,但是三缺一,赵黄河就把一楼的徐大妈叫了上来。

徐大妈背着她的小孙子上来打麻将,她边打麻将边滔滔不绝地说四里八乡的八卦,她说老刘家的精神病已经送到了精神病院,说听不到那小白痴拉着泡沫盒跑来跑去有些寂寞,还听说赵黄河左边的租屋有了租客,是一对恩爱的男女。

张晓波听说这一层楼又来了人,忙要打听,顺便偷偷出个千。

徐大妈背上的小孙子这时哇哇大哭起来,徐大妈解开背带,将小孙子放在胸前,拿出小米粥喂食,赵黄河陈霆张晓波因这停顿不停地出千,徐大妈再战的时候,那三人几乎都换了一副牌面。

徐大妈无知无觉,继续八卦:“男的听说是发廊里的技师,女的是那个。”她挤眉弄眼。

徐大妈啧啧称奇,说那男的是个禽兽,让女朋友做那个,他又不是没有工作,可是女朋友做那个的话来钱比较快。

张晓波一脸茫然:“那个是什么?做那个就来钱快?这么好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徐大妈没理张晓波,跟赵黄河咕咕叨叨,说赵黄河住他们隔壁,要小心那女的有没有病。赵黄河说她放屁,那女的有没有病跟他有什么关系,而且有没有病看她男朋友的反应就知道,她的男朋友肯定比他赵黄河还要担心。

张晓波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很好奇,他摇着陈霆,捏陈霆的脸,还挠痒痒,就是要缠着他说那个到底是什么。

陈霆抬腿踹了张晓波一脚,张晓波往床里滚了一圈,又自己滚回来挨在陈霆旁边,双腿缠上去,双手也缠上去,跟陈霆扭成麻花似的滚来滚去。

卢雪梅在上铺微微发出打呼噜的声音。

陈霆被他烦得不行,终于开了口:“就是临时租借出去的无底洞,一般的女人只有一个修补无底洞的男人,可做那个就有很多过来修补她的男人,所以她填得就很快了。”

张晓波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亮,说:“那多好啊。”

陈霆想起张晓波的母亲,不敢去看他,“不好,不是好事,晓波你知道什么叫妓吗?”

“鸡?咯咯咯响的那种?”

“没什么差别。”

张晓波挠挠头,他只知道别人说这个字时的讳莫如深,心痒难耐,然后假装很鄙夷,志同道合地一起微笑。

陈霆含糊着说:“我也不太清楚。”

张晓波得到一个不清不楚地答案,他心痒难耐地睡着了,想着明天去问卢雪梅,但是他的脑子更新很快,第二天他又忘了要问那个是什么,他一天都很忙碌。

现在张晓波已经不跟卢雪梅出摊了,他自己用捡破烂的钱买了花生瓜子腰果等一些小零食,让卢雪梅帮他炒熟加工,然后租借了一辆三轮车,搭上木板,瓶瓶罐罐装着卖,竟然也小有收益。

张晓波的摊子在卢雪梅摊子的斜对面,陈霆顶替了张晓波之前的工作,帮着收台洗碗。新年即将来临,人也越来越多,卢雪梅那边连轴转,张晓波比较清闲,也就拿着秤给人称称斤两,有时候张晓波提前卖完了,也跑去帮卢雪梅的忙,傍晚六点钟收摊,卢雪梅的摊子在前面推,张晓波的摊子在后面推。

离新年越来越近的时候,来了一帮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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