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炮霆】浮浪

第五章

陈霆因为生病好几天不能上学,张晓波留在家照顾他,陈霆看到他站在板凳上歪歪扭扭地炒菜,然后趁空隙时间扫地擦桌子,一应家务活都能非常熟练地应对,似乎他只要安心地睡在床上,万事都不用操心。

这让陈霆不由得想起以前生病的日子,那时候他也是躺在这张床上,病体拖累着他,他觉得呼出的气息很热,头上的湿巾布没有人帮他换,那湿巾布就渐渐变得与他的体温相同,他挨过白天,到了晚上妈妈回来,她也像张晓波一样煮东西给他吃,忙碌着打扫,然后时不时帮他换湿巾布,他沉沉地睡着,就像现在这样沉沉地睡着。

陈霆一觉醒来,觉得身体好了很多,这时候卢雪梅已经回来了,张晓波一天忙不完,晚上还要去捡破烂,其实陈霆不知道他去捡破烂,张晓波要面子不让卢雪梅告诉他,陈霆以为六点到八点的时间段是张晓波出去玩的时间。

卢雪梅看陈霆身体好了点,就让他赶紧学习落下的功课,自己则帮陈霆叠被子整理床铺,被子一抖,几块巧克力飞溅落在地上。

陈霆看到那几块巧克力,跑过去一一捡起。原来张晓波不只是买了一块给他,还在他枕头底下藏了好几块。

卢雪梅看着陈霆手里的巧克力,问道:“这是哪得来的?”

陈霆说:“是张晓波用他妈妈给他的钱买的。”

卢雪梅说:“不可能,他妈妈的钱全都存在我这里,这是他用捡破烂的钱买的。”

陈霆呆滞道:“捡破烂?”

卢雪梅已经不记得她答应过张晓波不告诉陈霆了,她说张晓波每天晚上都要捡两小时的破烂,用来交伙食费,现在他妈妈已经把伙食费也一并交给她了,张晓波就用他捡破烂的钱给陈霆买巧克力。

卢雪梅摸着陈霆的头说:“看到你们相处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陈霆捧着那几块巧克力,这不仅仅是几块巧克力这么简单了,他是张晓波佝偻着身躯,每晚捡两个小时的破烂给他买的,它变成了一颗沉重的心,烫的他指尖都要化了。

陈霆将巧克力藏在一个铁盒子里,他决定不那么鲁莽的吃,至少要重大的日子才能打开来吃,不然就很对不起这几块昂贵的巧克力。

张晓波八点准时回来,他像往常一样洗了澡,穿陈霆的旧睡衣,但是今天陈霆生病了,不能让他累着,张晓波没让他补课,他们又去找了赵黄河。

赵黄河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见他们两个了,他看到陈霆和张晓波就像是饿虎看到羊,他拿出饼干糖果来招待陈霆和张晓波,说这不是赌注,这是给他们吃的。

陈霆发烧了,他不能吃,他就看着张晓波吃。张晓波忙活了一晚上,他通常都会很饿,之前没有补课的时候,他能来赵黄河这里偷赵黄河冰箱里其他人的东西吃,有了补课之后,他晚上就一直饿着肚子,睡觉做梦吃烤蹄髈,把和他睡一床的陈霆咬得满身牙印。

张晓波不停往嘴里塞东西,陈霆吃不了,就拿着自己喜欢的,让他帮他吃。张晓波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他一半吃自己喜欢的,一半吃陈霆喜欢的,然后剩下两人都不喜欢的,并且张晓波表示他再也吃不下了,两人才停了下来。

赵黄河笑眯眯地问他们吃饱了没有,陈霆看张晓波,张晓波说吃饱了,陈霆说他也吃饱了,赵黄河收了饼干糖果,拿出扑克牌,开始教德州扑克。

赵黄河一边演示一边叨咕着规则和赢牌的秘诀,然后又说起德州扑克的出千术,说完三人开始打牌,赵黄河惯例一直赢,收割机一样不停将陈霆和张晓波手里的糖果饼干给赢回来,然后又抓了一把糖果饼干分给他们,第二轮的时候,陈霆就开始赢,有的时候也输,但不像张晓波,他一直输。

张晓波也习惯了,他一直是这里的底层牌手,专门给赵黄河和陈霆提供牌面的,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打得一脸高兴,赌博玩的就是心跳,玩的就是开心,这一点也只有张晓波能体会到,赵黄河和陈霆已经陷入了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攻心计中。

玩到了第三轮,陈霆和张晓波都困了,陈霆精神不济,开始不停地输,最后糖果饼干也都还给了赵黄河。

张晓波打着哈欠要回去睡觉,赵黄河已经知道他们八点以后是没有时间来和他玩扑克了,就约定了星期六星期天来找他。

陈霆和张晓波刷了牙后上床睡觉,张晓波在枕头底下摸啊摸,他摇着昏昏欲睡的陈霆,问他是不是全吃了,陈霆那时候只会昏沉地点头,张晓波以为他全都吃了,也心满意足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隔壁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动声,上铺的卢雪梅像是咸鱼一样翻动着身体,床铺一直吱呀吱呀地响,比外面还要吵闹。

陈霆和张晓波被卢雪梅翻身的声音吵醒了,他们迅速地起床,打开门去看热闹,迎面就砸来一个糖果盒。

张晓波手忙脚乱地接住,然后将糖果盒往家里扔,出来的时候陈霆已经不在门口了,他到了赵黄河的门口,里面还时不时砸东西出来。

张晓波跑过去看,见到一个又瘦又高的西装男,西装男一身贵气,提着赵黄河衣领的姿势也充满贵气,他带着金丝眼镜,眼镜片照出赵黄河笑嘻嘻老不正经的脸,西装男似乎更愤怒了。

他说:“你这老不死!原来你骗我!你还有独门绝招没有教,你教给了谁?是老二?还是老三?”

赵黄河老王八一样比手画脚地挣扎,说他们这三个小王八蛋已经把他的东西全给拿了,老大拿了他的公司股份,老二拿了他的存折,老三抢了他的房子,这三个小王八蛋自己不学好,只会耍阴招,还怪他没教。

赵黄河说到一半,又嘿嘿嘿笑起来,他说他知道了,老大已经把他的股份全都输掉了,知道要重拾赌术赢钱去了,不然他以前也从不在乎他有没有绝招。

赵黄河哀叹,他说这三个徒弟都是吸血虫,他有什么就拿什么,偏偏这最后一样是需要资质的,不是想拿就能拿。

赵黄河看起来有点高兴,又有点伤感。他看到西装男很伤感,看到西装男身后的陈霆很高兴。

西装男暴怒地嘶吼,一拳就把赵黄河打得掉到地上去,赵黄河躺下就没有了动静,他闭上了眼睛,没有那股子神气,原来他已经满脸岁月的痕迹,他的双鬓银白如雪,他此时才像一个孤寡老人。

西装男呆住了,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说赵黄河装死,甚至又踹了一脚。

赵黄河软软地瘫在地上,任其施为。

西装男见他没反应,这才害怕起来,嘴里说着他装死,双脚开始后退,忽然他听到一声脆响,小腿顿时剧疼无比,他不由得跪下去,惨叫还没出口,脑后一阵风袭来,“嘭”的一声,眼中的世界开始震颤。

他捂着后脑勺,感觉湿润的液体在指缝间流淌,他扭着身子往后倒,看到一个没有他肩膀高的小男孩,戴着一副蠢笨的黑色圆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根肮脏的棒球棍,棍上鲜血淋漓,几点溅在他的嘴角,在他稚嫩的脸上如妖异的红痣。

张晓波上去踩了两脚西装男的脸,学他刚才说:“你装死!你装死!妈的。”他咔咔吐了口痰在西装男脸上。

陈霆如梦初醒,扔了手里的凶器,转身叫妈妈来处理后面的事。

卢雪梅看到好似有两具尸体躺着,吓得哇哇大叫,她把邻居都喊醒了,邻居看到卢雪梅瘫在地上,两个小孩扶着,地上还躺着两个,赶紧报了警,打了急救电话。

警察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将陈霆和张晓波都带到了警察局问话,陈霆和张晓波手牵着手进了警察局,他们被安排在大厅等待,大厅的沙发很舒服,还有警花给他们橙汁喝,然后警花温柔地问他们有没有受伤,为什么陈霆脸上有血迹,如果受伤了一定要说,可以先带他们去医院。

张晓波看了眼陈霆的脸,的确有红红的东西,他用手点了一些橙汁,擦在陈霆脸上,陈霆的脸上没有红点了,他的脸都是橙汁的味道。

张晓波嘿嘿笑道:“这是西装男的血。”

陈霆郑重地点点头。

警花和警长对视一眼,分别将两人分开谈话。

警花负责张晓波,给了他一块进口巧克力,让他将全过程说出来。张晓波收到了巧克力,果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他和陈霆看见西装男欺负赵黄河,就商量着他先去攻击下盘,西装男低下头后,陈霆再去敲脑袋,还喜滋滋地说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陈霆也交代了事实,他诉说的过程跟张晓波一般无二,他既不激动,也不惊慌失措,他脸上的血痣没有了,他脸上都是香喷喷的橙汁味,但是警长忘不了他脸上有血迹的样子,他觉得这个男孩很是特别。

警长没有再问赵黄河的事情,他问陈霆见到血害不害怕,当初为什么没有叫大人,而是选择自己拿起武器。

陈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后面只有妈妈,她不行。”

警长问:“那你打了那人满头血,会不会害怕他死掉?”

陈霆一脸平静:“他是人渣,死就死了。”

警察忧心忡忡地让卢雪梅来领孩子回家,卢雪梅到的时候,警长对卢雪梅说:“你家那个叫陈霆的孩子,他在行凶过程前后都十分冷静,我怀疑他有暴力倾向,建议家长带他去咨询心理医生。”

卢雪梅涨红了脸怒道:“什么叫行凶?我儿子是见义勇为!他在突发的危机事件过程中冷静对待,说明他情商超群,你们警察才有暴力倾向!”

卢雪梅怒气冲冲地带着自家儿子和张晓波走了,她为了奖励两人做好事,又觉得警察那一番话让两人好似蒙受了不白之冤,她决定带他们去吃一顿好吃的,她带着陈霆和张晓波去吃了烧鹅饭,还一人一包鸡蛋仔。

回到家的时候,却见一群人围着他们的居住楼,他们扛着机械设备,脖子挂着照相机,见到母子三人,一窝蜂围上来问赌神为什么住在这么落魄的屋子,赌神和弟子是不是相互攻讦,赌神被弟子抢走所有积蓄后到底过得有多惨。

张晓波被闪光灯照得眼花,他将头埋在卢雪梅怀里,他心想原来那老不正经的赵黄河还是什么赌神,但是赵黄河明明好吃好穿,有一个大大的冰箱,还有豪华的房子,哪里过得惨了?

卢雪梅带着两孩子好不容易回到房间,将门死死关住,就怕外面的人破门而入。她警告陈霆和张晓波不要出去乱说,还请了假不让陈霆上学免得惹麻烦,母子三人缩在房间里三天,除了出去买菜,他们都不出去。

三天过后,底下的人也差不多都散完了,随着这件事逐渐平淡,媒体就转移了阵地,毕竟退休的赌神已经退休,新任的赌神还需要他们关注,他们一直过期不候。

又过了两天,赵黄河回来了,听说他只磕破了皮,额头肿了一个大包,涂了红花油就没事了,不回来就怕被媒体逮到,而西装男却被陈霆打成脑震荡,还在医院晕着。

赵黄河夸陈霆那一棍打得太漂亮了,他的大徒弟脑子有毛病,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还看不起他的赌术,一天到晚就想着骗他手里的股份,但是一日赌,千日赌,只要赌过都会上瘾,他最终还是回来要他交出赌术。

赵黄河跟陈霆说:“你日后跟我好好学,我把毕生本领都教给你。”

陈霆看了他一眼,说:“我不会以赌为生。”

赵黄河哈哈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有许多人说不会痴迷于此,到最后倾家荡产都还想赌,要抗拒它,得有极大的毅力,特别是你手中有让人输的本事的时候。”

张晓波自从知道赵黄河是赌神,就给赵黄河安排了像电影里周润发的戏份,对他特别崇拜,激动地说:“赵爷爷你教我啊!我也要学!”

赵黄河摇头道:“你不行,心算记数都不行,在技术层面就败得一塌糊涂,你还是出出老千得了。”把张晓波气得半死。

之后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九月份的时候张晓波去上学了,他不用去出摊,不去捡破烂,他和陈霆一样花很多时间在学习上,他平静地读了半个学期的书,学校放寒假,日子渐渐逼近过年。

张晓波自那一次后再也没见过李月,但是李月会每个月给他寄一封信,还会给他寄一笔钱,等到了过年,张晓波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跟卢雪梅说他要去找妈妈,然后跟富婆商量能不能请假。

但是卢雪梅在过年的时候很忙,她没有时间带张晓波去别墅,她认为自己的儿子十三岁了,是个可靠的男子汉,她让陈霆作为哥哥带着弟弟去找他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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