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隐】仙草糖葫芦
第三章
第二日丁大力早早地醒来了，他身旁的小凡倒也警醒，也跟着一齐起床。丁大力取了昨日给他买的新衣，教他穿了，这白日一看，又是与晚上不同，混是一团清凌凌的冰雪，这炎炎夏日看着，都能把暑气逼退几分。
小神仙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道：“你老是看着我作甚？”
丁大力笑道：“小神仙你真好看。”
小神仙手指缠上鬓角的一缕丝发，笑道：“大力哥也好看啊。”
丁大力嘿嘿地笑了一声，说：“今天我们还上青云山上走一走，前一晚本是那高进跟我一同去的，现下却还不见人回来，我须得去看一看，小神仙你便在这里等我吧。”
小神仙跟在他背后，说：“为什么我要在这里等你？我跟着你不好吗？”
丁大力说：“山上太阳大，把你晒着了多不好。”
小神仙笑起来：“大力哥，你别小瞧了我。”
丁大力抓了抓头，笑道：“不是！我怎敢看不起小神仙你？我是怕你累着了。”
小神仙含笑看着他，忽然脚上一踏，恍如一阵清风扑面，那蓝色身影就消失在原地，不知所踪了。
丁大力揉了揉眼睛，大惊失色道：“诶呀不好！小神仙莫不是飞回天上去了？”
“大力哥！”只见后头喊了一声，丁大力回过头，却是小神仙端坐在楼道的扶梯上笑着看他。
丁大力喜不自胜：“原来小神仙你这么厉害！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就是神仙。”
小神仙跳下地，一马当先地走了，丁大力赶紧跟了上去，两人一齐走在市井中。只见车水马龙，人烟鼎盛，经商买卖之地，各行诸货都有。
丁大力直往前走着，忽然被小神仙从身后拉住。丁大力回头看，却见小神仙停在一个铁匠铺前，那铁匠手中拿着铁锤，在炉边重重一打，星火四溅开来，掀起一股热浪。
丁大力看着铁匠手中的剑，又摸了摸钱袋，一股愧疚袭上心头，心想：“我竟没钱给小神仙花，真是罪该万死。”
丁大力凑近小神仙耳边说：“小神仙，我……我没钱了。”
小神仙惊讶地回头看他，丁大力顿时满脸通红，急忙忙说：“不过我上山的时候再打一些猎物，可以将皮毛卖出去，到时候……”
小神仙打断他的话：“我不是要买，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眼角余光落在火炉边的烧火棍上，只觉得手上空空的，别扭得很。
丁大力却以为小神仙是在安慰他，不由得更是羞愧，觉得养不起小神仙真是天大的罪过，小神仙跟着自己受苦，连想买点东西都买不了，那更是一件人神共愤的事。心想：“丁大力啊丁大力，你真没用啊。”
丁大力一路上自思自语，倒也没看见小神仙一脸沉思的模样，直至两人来到青云山的山脚下，丁大力精神一振，想着上山打一些猎物去换钱，就给小神仙买东西去。
小神仙抬头看着青山叠翠，鸟兽不惊，又往上看，白云遮住青云峰顶，仙鹤飞翔其间，好一派仙家福地。
丁大力一路找一路打猎，竟是收获颇丰，将猎物都关在背后的竹篓子里，脸上挂着笑容。小神仙摸了摸掌上的兔子，这是丁大力硬塞给他的，他也自会好好看着。只那兔子不知道为何，在丁大力手上乱蹦乱跳，在自己手上却一动不动，还一直发抖。
小神仙轻柔地摸了摸手掌中的兔子，喃喃道：“你怕什么？我很可怕吗？”
丁大力回头看他手里的兔子，笑道：“你看这兔子多喜欢你啊！大概神仙都会被万物喜欢的吧。”
小神仙疑惑地看了眼兔子，想着：“它这样子是喜欢我？”
兔子垂死挣扎般蹬了蹬脚后腿，吐着白沫吧唧一声掉到地上去。
小神仙把兔子捡起来扔到丁大力背上的竹篓子里，丁大力以为他是玩厌了，也由得他去。
丁大力按照当晚的记忆寻找高进的足迹，直到了下午，终于寻到了掉到墓穴里的地方，却见地上平坦，连大一点的坑都没有，又哪里来的进墓门的通道？好在他也不是来找墓的，四处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回来跟小神仙说：“大概是高大哥独自一人走了，亦或是上了青云门拜师学艺去，往后也不知能否得见。”
小神仙坐在一旁吃果子，汁液香甜充溢在口中，吸溜溜地响，丁大力吞了吞口水，也坐下来吃了个刚摘的梨子。
小神仙坐在一棵椴树横出的大分枝上，瞧着底下的丁大力，咬了口梨子，说：“你与他萍水相逢，有缘再见便是。”
丁大力抬头迎着日光看小神仙，笑道：“说的也是，那我们回去吧。”
小神仙道：“你想好了吗？今后你去哪？”
丁大力说：“我此次出来是为了家里的小玉妹子，她生了病，咳嗽老是不好，我要为她找大夫。”
小神仙挑挑眉说：“你这样着急，那个叫小玉的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丁大力腾地脸就红了，摆摆手说：“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一介山野村夫，哪里配得上小玉这么好的姑娘？”
小神仙笑道：“不然，我觉得大力哥很好啊。”
丁大力脸上越来越红，低声道：“还……还从未有人说我好。”
小神仙诧异道：“难道你那小玉妹子也没夸你两句？”
丁大力猛地摇头说：“小神仙你误会了，小玉妹子……她只当我是大哥，我为她做什么，那都是理所应当的，哪里能要她说什么好话了？”
小神仙打趣道：“倒是浪费了你一腔深情。”
丁大力十张嘴都顶不过小神仙的自以为是，也只好吞下争辩，在肚里向小玉赔罪：“小玉啊小玉，非我要毁你名声，只是小神仙十分之固执，我说他不过！诶哟！都怪我嘴笨！”
小神仙道：“所以你要往哪里走？”
丁大力道：“高大哥说蜀山上有仙人，仙人可以治病，我们就去蜀山看一看吧？”
小神仙食指指天：“这里是青云山，上面是青云门，青云门里的人都修仙。你去蜀山，那实在是舍近求远。”
丁大力恍然大悟：“说的是！我怎么就迷怔了呢？”
小神仙道：“你如果想要上去，还得做些准备，以你这凡人脚力，怕是没有三五日是爬不上去的。”
丁大力道：“那小神仙上去要多久啊？”
小神仙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丁大力疑惑道：“你今早还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你应是还记得自己的本领的吧？”
小神仙握了握手掌，笑道：“我知道我能，但却不知道怎么做，在你面前还可以显摆一番，到了上面，我可就不敢说了。”
丁大力笑道：“我们去求医，又不是去打架。”
小神仙摇摇头，说：“大力哥，我不喜欢青云门，听到这个名字，我就十分地不舒坦。”
丁大力大吃一惊，道：“原来你跟青云门有仇的么？”
小神仙笑道：“我不知道，不过你上去求医就是，我在下面等你。”
丁大力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讷讷道：“不然……不然我们取道蜀山吧？”
小神仙稀奇道：“你那小玉妹子不是病了吗？你舍得让她的病久拖？”
丁大力想起小玉，心中很是懊恼：“诶！小玉妹子确实拖不得了，也罢，让小神仙在山下等我，我独自上去便是。”
丁大力打定了主意，便与小神仙一齐下了山，到山下他把猎物都卖了，得了些钱，就忙不迭拖着小神仙往铁匠铺走，指着铁匠铺今天打的精铁剑，要把它买下来。
小神仙拦住他，伸手把剑拿起来，扣指轻轻一弹，铁剑顿时断成两半。
丁大力和铁匠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小神仙兀自摇头说：“这把剑不好，你要用的话，还是再换结实点的。”说罢拿了第二把剑，手指又一弹，断成两半。
那铁匠看他还要再拿第三把，怒道：“住手！你是来消遣俺的吗？”
丁大力赶紧把小神仙拉到身后，赔笑道：“对不住，他不是故意的。”
铁匠本想破口大骂，忽然一股凉飕飕的目光从丁大力身后射来，铁匠顿时周身一寒，想到那穿蓝衣服的伸手就弹断了两把铁剑，用那个手指也弹自己的脑袋瓜，那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于是硬生生吞回了叫骂，涨红了脸说：“他弹坏了我的两把剑，怎么赔我？”
小神仙看了眼丁大力，丁大力只好问眀价钱，谁想到这两把脆弱的精铁剑，竟然要价十两！
丁大力打了那么多猎物，也就只有五两银子，讷讷道：“这……可否宽限？”
铁匠看他没钱，气焰顿时嚣张起来：“没钱？没钱你还弄坏了我的剑？”
小神仙冷冷道：“你这两把破剑，也好意思要价十两？”他双脚一碾，那断剑顿时四分五裂。
铁匠心中咯噔一声，不情不愿地才减了价：“行了，便宜你们了，五两拿来！”
丁大力将手里的钱算了又算，依依不舍地把一天的劳动成果全部交给了铁匠。
小神仙走在前头，看到旁边有卖小馄饨的，站在人家摊前就不动了，眼睛亮晶晶地回头看丁大力：“大力哥，我饿了。”
丁大力却哪里还有钱给他吃饭？神色尴尬道：“这……我篓子里还有一只兔子，我们回去烤兔子如何？”
小神仙也真是一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说：“烤兔子好油腻，这大夏天吃了肚子胀，还是小馄饨好。”
丁大力扯着小神仙，一脸羞愧：“小神仙，我没钱了。”
小神仙惊讶道：“什么？刚刚那五两银子是你全部身家啦？”
丁大力点点头。小神仙撩起袖子，气冲冲往外走，丁大力忙不迭抓住他，问：“你去干什么？”
小神仙怒道：“这分明是他在诓我们！他那一把破剑，也就打一上午，那些猎物你打了一天，这怎么想都不划算！我去找他要回一半的钱来！”
丁大力拉他不住，扑上前紧紧抱住，说：“你别冲动，这世间的事便是这样了，没什么对等的，我再重新打猎便是！”
小神仙呆呆地看着他：“那……那你明天还要上山，你就不要准备粮食和其他杂物啦？”
丁大力低头道：“我晚上去也可以的，晚上能猎到更多！”
小神仙叹道：“算啦，是我要你赔钱的，晚上你便好好休息，今晚我去帮你打猎，明日就早早上山。”
丁大力抱着小神仙，鼻尖总有一股青草味儿，那小神仙也真是奇怪，冰冰凉凉的，一点体温也没有，抱着别说多舒服了，因此总舍不得放开，脑袋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
只听见小神仙说：“那好，你回客栈，明天早上你就有一应行李了。”
丁大力顿觉怀里一空，小神仙忽然也就不见了，他左看右看，发觉周围的人都一脸震惊地往他身上看，窃窃私语说着什么“不要脸”“光天化日”“见到神仙了”之类的话。
丁大力干咳一声，低着头走回客栈，他在客栈里等了许久，小神仙果然还是没回来，只好熄灯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睁开眼便看见小神仙端坐在凳子上，看到他醒了，对他微微一笑。
丁大力赶紧起身，拉着小神仙查看一番，松了口气：“好在没有受伤。”
小神仙笑道：“我已为你准备了一应的上山行李，你上了青云门，可别再这样傻里傻气的，上面的人都坏得很，说什么你就姑且一听就是，求到了药就赶紧下山来，别耽搁了。”
丁大力点点头说：“我快去快回，小神仙你……你千万要等我一起走！”他双眼充满希冀地看向小神仙。
小神仙笑道：“我自是在山下等你，在这世上，我就只认识你一个人了。”
丁大力得了承诺，兴高采烈地走了。
小神仙拢着手，看他渐行渐远，再沿着山脉展望，延绵至天际，青山一望无绝。
小神仙回到客栈，一等就是十天，他按照丁大力的脚程算，怎么也应该回来了。他行至窗边，窗下行人络绎不绝，却不见丁大力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