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陈三六X崔略商】归路

第八章

灵堂内外灯火辉煌,众人高举火把,目光都聚集在台阶上的陈三六身上,这时一阵风吹来,阶梯上的人下缉被吹起,只见一个裤管长,一个裤管短,短裤管里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众人一看,齐声大笑。陈三六气势顿时瘪了几分,红着脸把衣摆盖住。

陈三六一脸尴尬道:“我……我确实不是那李秀才。”

管家牙齿咬得咯咯做响,陈三六生怕他扑过来咬自己一口,连忙又说:“实不相瞒,在下也是有苦衷。”

王楚心对管家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道:“哦?我倒是要听一听你的苦衷了。”

陈三六道:“我虽不是李秀才,但我是他的好朋友,我叫刘恒久。”说罢翻了翻衣袖,抽出一份文牒,王楚心接过来看,果然不错。

陈三六又道:“数日前我投奔了李秀才,在他家住了些日子。正是那一天王公子来请李秀才写祭文,但那李秀才真是不识好歹,竟然几次三番推脱。”

王楚心想到当日的难堪,也一阵咬牙切齿,想他一个诺大镖局的大少爷,对方不过是个穷酸秀才,纡尊降贵去请他,竟被那酸秀才一阵冷嘲热讽,若不是戏要做全套,他早就一刀砍了那不识好歹的家伙。

陈三六偷偷去瞧那王楚心的脸色,心中更是有了几分把握,道:“我平日去那茶馆酒肆,听得最多的就是镇威镖局王义山老前辈的英雄事迹,他老人家在江湖上号称‘义云天’,取自高义薄云天,十分重情重义,在下听了,恨不能早生十几年识此英雄,如今听说他老人家过世了,却无人为他写上一纸祭文,在下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终日苦恼不已。”

他说到激动处,眼眶都红了,那三兄弟自王义山死后,终日受这高山倒塌的苦楚,还被追命踢上门,这时听陈三六大夸特夸王义山,不禁也酸楚起来。

王惟风甚至上前拍了拍陈三六的肩膀,说:“你……也算你有心了。”

陈三六用袖子沾了沾眼角的泪花,说:“在下苦无计策,身上又没有功名,只好平日里规劝李兄快些来写祭文,可李兄整日跟在下说什么‘王义山是个江湖莽汉,我根本就不想给他写,可是他那儿子孔武有力,来威胁我,大丈夫能屈能伸,答应也只是权宜之计,能拖一天是一天,最好拖到下葬,我也不必为那莽汉写劳什子的祭文了,要是同行知道,岂非被人笑掉大牙?’”

听到这里,一直镇定的王楚心也忍不住暴跳如雷:“他妈的!这阴险的狗贼!我当日拿出银子,他口水都要掉了,立刻就答应了我,他收了钱,竟然背后如此编排!简直可恨!”

陈三六比他更激动,甚至声音都打颤了,身子也可见地抖了起来:“我当时也同大公子一样气愤!立即就从那李秀才的家搬了出来!可怜我举目无亲,又只是一介没有功名的书生,我……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说到这里,眼泪不断。

那三公子看他身形消瘦,脸色憔悴发青,身上又破破烂烂,心中又相信他几分。

陈三六突然一脸羞涩,道:“我实在是太饿了,路过贵府,看到灵堂里没有挽联,想来是李秀才还没有来写悼文,一来我是真的仰慕王大侠,二来我自比文章写得比李秀才要好,三来我也好……也好有点东西吃。”

王楚心点点头,却也没说话,他心中实是半信半疑,怎会这么巧这刘恒久就在这时混了进来?

王楚心问:“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三六双手合十往排位上拜了拜,说:“在下吃了饭菜之后,将祭文写完,左右无事,管家又不在,就起了妄心,想来拜祭王大侠,未料想……”他低下头,满脸羞愧,“在下身份低微,拜了王大侠,是玷污了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三位公子若是因此生气,那便……那便打我好了!”

陈三六闭着眼,一副要立即英勇就义的样子。

王楚心若有所思,管家这时靠了上来,低声将陈三六吃了一大桌菜的英勇事迹告诉了王楚心。

王楚心这回终于是放下了戒心,心想:“没有人会这么蠢晚上行动会吃得饱饱的,况且那一桌子的菜,若不是真饿了,怎会吃得完?贪图美食,还要外带酒,只是小人行径。”但他又哪里知道,追命连着两天办案不吃饭,陈三六更是连日受牢狱之灾,饿得形销骨瘦,一桌菜也真是绰绰有余。

王楚心道:“祭文写好了?我来看看。”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亲自查验查验。

管家将放在身上的祭文递给王楚心,王楚心是进过学堂的,自然知道文章的好坏。他仔细读了一遍,读着读着,心中饱胀酸楚,热泪盈眶,竟然被文章感动到落泪了。

王惟风瞧着莫名其妙看一篇祭文就要哭的大哥,想着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心思细腻了,看祭文也能哭?拿过来也读,读完比他大哥还要不矜持,当场大哭起来。

王照影倒是不想拿来看,他怕文章怕得紧,就算十分好奇,也硬生生忍住了。

王楚心捉着陈三六的手,一边抹泪一边道:“我从未读过这样感人肺腑的文章,字里行间都是仰慕和敬爱,我父亲一生……也当得此评价了!”

陈三六僵笑着安抚道:“大少爷言过其实,我的文章怎能写到王老英雄十分之万一的风姿呢?”

王楚心哭着喊来管家,说:“你去账房里取五十两纹银来赠予刘先生,刘先生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日后定有不俗的成就,这篇悼文就当是你我二人相交的信物,刘先生今后高中状元,可别忘了小弟。”

陈三六眼角抽了抽,心想:“这王楚心还真当不同其他两位公子,心机如此深沉,他不是因为不怀疑我而放了我,而是因为我文章写得好,认为我会高中,才施与我这些恩惠。”

陈三六只能骑驴下马,道:“多谢大少爷今日赠银之恩,他日若有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三六背着“五十两”的银子,管家还提来了两瓶竹叶青给他,肚子又胀得很,差点就迈不动路,他深吸了一口气,从阶梯上慢步走下,堵在正门的众人分排两列,让他出去。

陈三六出了镇威镖局,就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等着还在里面的追命。他知道如果他走了出来,王家那三公子肯定不会再怀疑灵堂里有人,只要那些人都离开,追命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在这一次行骗中,他依然是只要顾好自己,不拖累追命,甚至能帮一帮他。

陈三六想到方才尽了绵薄之力来帮追命,不由得心中一阵雀跃欢喜,转念又一想:“诶,陈三六啊陈三六,都是因为你是个拖累,你如今只是能独善其身,半点也没帮得上恩人的忙,还用的是骗人的手段,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又等了许久,还不见追命出来,心中渐渐开始焦虑:“恩人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那棺材将恩人闷坏了?不好!那棺材板子这么厚,万一恩人挪不开呢?要是被关在里面岂不是被闷死?啊!陈三六啊陈三六!你只顾了自己,怎么不为恩人想想办法?”

陈三六顿时坐不住了,背着银子,扛着酒,又鬼鬼祟祟地接近镇威镖局的大门,方才守卫是看着他从里面出来的,自然认得他,不怀好意地看着他那一大包袱的银子,笑道:“你怎么又回来啦?”

陈三六探头探脑,说:“这位小兄弟,麻烦开一下门,我……我好像掉了点东西在里面,你让我在这里看一眼就行。”

护卫一边摆着为难的脸,一边伸出手,做出捻钱的样子:“这……我们是护卫大门的,怎能随意开呢?”

陈三六出门许久了,自然知道办事的规矩,忙不迭从钱包里给了两个铜板,说:“麻烦大哥了。”

护卫看着手里的两个铜板,脸色铁青,呵斥道:“滚开!镇威镖局的门岂是你说开就开的?”

陈三六挠了挠头,沮丧道:“那你让我在这里站一会儿。”想着里面若是真有动静,在这里也能听得清楚些。又伸手去抠护卫大哥手里的两个铜板,说:“护卫大哥,既然不能开门,就把铜板还给三六吧。”

护卫简直忍无可忍,一脚踹上陈三六胸口,陈三六猝不及防,猛地倒飞出去滚跌到地上,包袱内白花花的银子也一起落了地。护卫看得一阵眼花,贪婪心顿起,门也不把了,上前来抢陈三六的银子。

陈三六奋力挣扎,两人拉拉扯扯,那护卫不耐陈三六顽抗,对陈三六又踢又打。陈三六抵挡不住,只好举着手臂挡住头脸,拳头落在还未好的旧伤上,一阵剧疼。

他忍受着身上的疼痛,在缝隙内看着无人守卫的大门,果然不一会儿,门里又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出来了。

陈三六顿时放下心,这时那护卫抢钱抢红了眼,一脚将陈三六踹翻,整个人坐在陈三六身上,对他的头脸一阵乱打,陈三六被打了几拳,眼前直冒白光,头晕目眩,赶紧用手臂护住,过了一会儿,忽然身上一空,又听到一声惨叫,顿时毫无声息了。

陈三六小心翼翼睁开眼,手臂上传来一阵拉力,看到追命又是欢喜又是懊恼地看着自己,想到吃饭时桌下腿间的热意,不由得又生异样,心中砰砰直跳,热血上涌,一时间话也说不清了,结结巴巴道:“恩人你终于出来了,三六还以为……”

追命一脚踹开伏在银子上的护卫,将银子又捡回包袱里,还不忘搜刮护卫藏在身上的,另外还额外获得五两银子和两个铜钱。

追命收拾好东西,看到躺倒在地上的护卫,想到方才陈三六被打的样子,怒火上涌,犹不解气,又赶上前踹了几脚,回头对陈三六呵斥道:“以为什么?我自己出不来吗?好好呆着就是,你有几条命给人打?”

陈三六被骂了也高兴,道:“恩人你终于出来了,我知道恩人本事大,是三六自不量力想去帮忙,挨打也不打紧,那小捶小打,怎能比及牢里的折磨,三六不怕疼的。”

追命拿着五十两银子,手指往陈三六脸上的伤处狠狠一戳,陈三六捂着脸疼出了眼泪花,追命好笑道:“你不疼?不疼你叫什么?”

陈三六低下头抿嘴微笑,直言不讳道:“我知道恩人是在心疼三六。”

追命被他说得老脸一红,想着自己脸皮这样厚都抵不住,陈三六说话也太肉麻了些,不过幸好天色太暗,陈三六看不见。

追命回头打趣道:“你行啊,这么能说会道,还又得银子又得酒的,我真是小瞧了你。”

陈三六摆摆手说:“千万不要说这个了……骗人,终归是不好。”

追命手臂揽住他的肩,头跟他凑在一起,大大咧咧说:“你说了嘛,事急从权。”

两人肩并肩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着,月色泛着霜蓝色的寒光,两个酒壶碰在一起,噹噹作响,陈三六看了看周围,道:“我们要去哪?”

追命笑了笑,只说:“你跟着我来就行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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