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陈三六X崔略商】归路

第六章

追命背着陈三六绕了一大圈,却是没走远,他们藏身一个不起眼的屋顶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火光涌动,越来越多的人汇集到这里。

“淫贼在哪里?在哪里?”

追命拽着陈三六的一簇头发,在他耳边小声地叫道:“在这里,淫贼在这里!”

谁知转过头一看,那陈三六的脸色甚是难看,追命心中一转,不由得满是懊悔:“他被污蔑是淫贼才下了狱,受了几个月的苦,我怎么拿这个消遣他?”

追命竖耳听着下面的动静,低声对陈三六说:“方才……咳,方才是我太轻浮了。”

陈三六低声道:“恩人……你……你不是相信我才救我出来的吗?”他虽是这样问,心中早就有了一杆秤,方才追命与连睿对峙,追命说自己非常重要,是破案子的关键,才将自己救了出来。

陈三六低下头,又抬起:“那……那我会让你相信我的!”

追命看了他半晌,突然笑骂了一句:“呆子!”他看下面吵吵嚷嚷,再不走就要被包围了,揽过陈三六,刚要找个地方落地,忽然眼角看到斜对面拐角有几个人。

追命又将手收了回来,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几个人。只见那几人鬼鬼祟祟,却都是身材高大,背上背着捕鱼篓子,一副渔民打扮。

追命看了一会儿,说:“奇怪,海沙帮的人来凑什么热闹?”

旁边的陈三六也跟着看了许久,问道:“恩人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海沙帮的?”

追命道:“你这书生,读了那么多书,却什么都不知道,诶……你别伤心嘛,我又不是在骂你,我告诉你,海沙帮的人之前一直在山东那边近海打劫的,身上有一股死鱼味,哇,臭死了。”

陈三六被他逗得一乐,道:“可……我怎么闻不到?”

追命看了看他,说:“就是这样嘛,你这呆子实在是不适合板着脸。”

陈三六一愣,微微笑了笑:“方才是我不对,恩人无论是什么缘由,把三六解救出来,三六应心中感激才是。”

追命嘻嘻笑道:“你终于想通了,我可跟你说,我没有你那绕绕弯弯,你肚子里打成一个死结,我照样也能一觉到天亮,所以你有什么就要跟我说明白了。而且这段非常时期,你的性命是最重要的,但我也很辛苦,我叫你往东,你不准往西,听到没有?”

陈三六小鸡啄米地点点头。追命摸了一把他的头顶,心想:“像是养了个小动物似的。”

追命又说:“其实海沙帮还有一个很好辨认的标记,你看到他们的武器没有?他们成名的刀法叫做‘平沙落雁’,刀具很是不同,顶端不是尖的,而是平的,像是刀断成两半。”

陈三六盯着看了半天,还是摇摇头:“我……我看不见。”

追命笑道:“所以说你是呆子吧,走啦,再不走就被发现了。”说罢,不给陈三六反应的时间,揽着他跳下了楼底,又快速地隐藏身形,悄悄换一个方向走了。

陈三六被他带得晕头转向,道:“恩人,你对扬州城好熟啊,三六住了两个月,都还未走完这些巷陌呢。”

追命带着一个人也脸不红气不喘,道:“呆子,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

陈三六道:“原来是这样,我们去哪?”

追命脚步一停,将陈三六放下地,扯着他躲在墙角处,陈三六看追命伸头去看,也悄悄跟着探出一个头,只见对面高门大户,两只石狮子威风凛凛,匾额上书写着四个大字“镇威镖局”。

镇威镖局周围不停有人举着火把巡逻,防布得极为严密,追命瞧着,想:“这三兄弟倒是看得起我,竟然放了这么多人手来守着,虽然也难不倒我,但这书生可怎么办?让他藏在这里等我?”

追命回头打量陈三六,心道:“不行,后头还有追兵,将他放在这里,万一被连睿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追命道:“等会儿我将人引开,你自己进去。”

陈三六还未点头,就看眼前人影一闪,追命便不见了踪影,忽然对面传来骚乱,定睛一看,却是追命跑了出去,又有人高呼一声,四周防布的人全都往这边聚集,追命引着人跑开了。

即使大多数的人都被引走了,却也还有三四个留下防守的,陈三六看那些人虽然都不及自己高,但孔武有力,手上又持着蓝汪汪的刀,而自己……陈三六卷开袖子,看着软软白白的臂肉,叹了口气。

书生,当然要用书生的办法。

陈三六震了震衣袖,好在追命体贴,给他买的新衣服也是书生服。他心中给自己打气,施施然就走了过去,一直到了牌匾下,竟然没人上来拦住他。

但当他要进门时,还是被门卫拦了下来。

左边的护卫手中的刀一挺,刀柄打在陈三六身上,陈三六只感觉一阵强力袭来,身子往后仰,竟不由自主退了几步。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陈三六看着穿堂里飘飞的白练,眯了眯眼,模糊看到些什么,灵机一动,说:“是老夫人让在下来写祭文的。”

护卫狐疑地看着他:“祭文?老夫人可没吩咐下来。”

陈三六胸有成竹道:“那你去问管家。”

护卫差人去叫了管家,管家上下一打眼,说:“你就是城东的李秀才?”

陈三六故作骄矜地点点头:“你们这里的下人,怎么这么不懂事?”

管家心道:“这些酸秀才,来讨饭吃还摆架子,不知所谓。”他领着陈三六要进去,却看左右人手空空,警醒道:“人呢?不是要加紧防卫吗?”

护卫说:“刚刚有人想要闯进来,所以都去追了。”

管家骂道:“蠢材!万一是调虎离山呢?赶紧从内院调派些人过来。”转头看到陈三六,心中也起了疑,眯眼道:“秀才老爷,不知可有拜帖?”

陈三六心中砰砰直跳,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抬着下巴,道:“我李秀才扬州人谁人不知?你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竟敢找我要拜帖,你配吗?”

管家素知这些读书人心高气傲看不起练武的人,但他只是一个下人,连王义山在身份上也可说是低了“秀才”一头,又哪里真敢跟陈三六起争执?只好忍气道:“秀才老爷,现在府下正乱,为防歹人不明不白地混入,何况夜色已晚,秀才老爷还是明日再来吧。”

陈三六高声道:“明天?也行,今晚我来了一次,你要给我钱。”

管家心中鄙夷:“这些读书人,整日装得清高,伸手要钱一点都不含糊,一篇祭文就要几十两银子,真当我们是冤大头了。”但也没有办法,虽说他们是镇威镖局,但在读书人眼里,还是下三滥,整个扬州城穷秀才数不胜数,但即使是有钱,也耻于给他们写悼文,不然日后传出去,谁谁谁给谁写了悼文,同行中名声就坏了,也仅有这个见钱眼开的李秀才,趁机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还要顾面子私下里偷偷摸摸来。

管家想:“什么不给拜帖,分明是怕我扣下留了把柄,败坏他名声,呸!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陈三六越说越顺溜,当他看到灵堂里连挽联都没有,就知道这家人还没找人写悼文,他自己也是读书人,自然知道其中的猫腻,决定去诈一诈他们,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行骗,但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自然也就顺了。

陈三六作势要走:“明晚我再来,记得账目一起结了。”

管家哪里出得起双倍的钱,忙拉住说:“秀才老爷!是小人糊涂了,这边请。”

陈三六跟着管家大摇大摆地进去了,他被领到一间像是书房的房间里,桌上有文房四宝,管家在一旁虎视眈眈。陈三六看了看管家,又紧张起来,心想:“这人若是不走,我怎么去找恩人?嗯,我得把他支出去。”

陈三六想了想,提笔写字。他本身也是极有才华之人,身上虽然无一丝功名,但却是因为有意不去考,写一篇悼文,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管家在一旁看他笔走龙蛇,虽然也不太懂书法,但平日扬州城里哪个大才子写了对联一定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让人瞻仰个够,自然而然知道怎么才算好。他看那些字清瘦有神,行云流水,比之那些挂出来炫耀的也毫不输样,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想总算钱没白花,要那些大才子写字,几十两可不够。

陈三六写了一半,又放下笔,管家生怕他中途反悔,急道:“秀才老爷,怎么不写啦?”

陈三六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说:“我说你家到底有没有点待客的礼仪?不识字就能什么都不懂吗?我半夜前来,冒着风寒,饿着肚子,你却只给我一杯茶水!”

管家赔笑道:“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吩咐厨子。”

陈三六想着最好时间拖久点,他也好有时间去找追命,便说:“要炖一锅好的老鸭汤,下酒菜来八个,鲜果蜜饯来四样,下饭菜要十二样……嗯,再来一壶好酒。”

管家目瞪口呆地看着陈三六,陈三六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心想:“难道是点太少了?是了,他们这样的人家,这些菜算什么?”张口又说:“还要六色小点心。”

管家忙不迭点头走了,怕他狮子大开口还要什么二十四样冷盘。

陈三六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偷偷摸摸来到窗沿下,看外面真是一个人都没有了,用手按住胸口,心念:“真是对不住,我也是没法子了,书上说事急从权,便是在此刻了。”

正在他探头探脑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一拍,陈三六本就做贼心虚,当下要张嘴大叫,被一双手猛地捂住嘴巴,背后一个人贴了上来,耳边传来吐气声:“别喊,是我!”

陈三六惊喜地点点头,回头看真是追命,道:“恩人!太好了!我还以为要去找你呢。”

追命放开他,走到书案旁,看他写的悼文。他显然比管家有见识得多,这篇悼文不仅字写得漂亮,而且文采斐然,既悲且伤,很是不凡。

追命摇摇头:“可惜可惜,你怎么不去考状元呢?”

陈三六挠了挠头,说:“这……这是权宜之计。”

追命将纸放下,拍了拍他的背,说:“不错嘛,我还以为你混不进来呢,没想到你竟然直接就到了王义山的书房。”

陈三六喜道:“那……这不就是恩人要找的地方了?”追命已经开始翻找东西了。

陈三六看他不说话,紧紧跟在他身后,小声说:“恩人,你要找什么?找书……我可能比你找得快一些。”

追命忽然回头,陈三六离他本来就近,吓了一跳,以为追命是不想让自己看见,后退两步说:“这……三六唐突了。”

追命却笑着抓住他,说:“你说得太对了,我为什么放着你不用呢?你快帮我找一找可疑的账本、书信,总之一切奇怪的地方,你都不要放过。”

陈三六挠了挠头,心想:“奇怪的地方?这地方摆设古怪,放的书目又乱,哪里都不对。”他哪知道王义山虽然也有书房,但到底是个武夫,平日也不爱看书,哪会知道排书的方法和一般书房的整理方式。

但也正是因为王义山乱摆乱放,陈三六一时半会儿不能按照传统方法找到明确的书目,全要一本本翻找。

陈三六一目十行,他虽不懂得如何办案,但脑子不坏,专挑一些能放在手边随时能拿到的书来翻看,追命则是专门去找书信,两人分头找,如此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追命忽然把书全都按原样摆放好,说:“有人来了。”

陈三六吓得手里的书都掉了,又哆哆嗦嗦捡起来拿在手上,道:“那……那咱们逃哪去?”回头却见追命在打量他,莫名其妙地也低头看了看,没发觉有什么,道:“恩人?”

追命笑道:“不用逃,是宵夜来了。”说罢弯腰藏进了桌布里,让陈三六坐回原位。桌下逼仄,陈三六小心翼翼地张开腿,把追命夹在两腿间,却感觉两腿相贴处一片灼热,心下异样,脸也不由得红起来。

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评论(48)
热度(201)

© 画展吴山翠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