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跟在张晓波身后,看着他天天和那与我一模一样的人打电话,穷极无聊,非常想在一起,在一起喝咖啡,在一起说话,在一起去影院。
他黏着他很紧,总是打电话问:“阿霆啊,你有没有时间啊……没有啊?好可惜,我想请你出去吃个饭啊,上一家你不是说不好吃?噢,噢,好!那说定了!”
盖上电话,要在床上滚一圈,以示庆祝。
这一点也像陈深,那时候两人都蠢蠢欲动,他这个探秘密的人,最会看端倪。他十万之放心,时常打电话给我,也总说:“启山,你有没有时间啊……没有啊?好可惜我想请你出去吃个饭,上一家不好吃,难为你恭维,我定要找一家好吃的。噢,噢,好!说定了!”
这是同一个套路?
我飘至他身前,他脸上仍有笑意,幻想着明日、后日、甚至是两人在一起后,长长久久的日子。
可是世上哪有长久的事?
他真傻,我可以证明,深情总被雨打风吹去。
即使你有再大的权势,再高的地位,你也不能随心所欲。
没人可以自由。
他把玩着手里的项链,我见过,这是那个叫陈霆的人不小心掉的,张晓波捡到了,却偷偷藏起来,不为钱财,只为睹物思人。
他将廉价的银链挂在脖子上,模拟陈霆的心声,仿佛与他胸膛相贴,鼻息相闻,美艳至极。
他yin贱的xia体因此而挺立,急切地扯开腰带,双手柔嫩地抚慰,那事物因爱而膨胀、坚硬,长久地不投降,想挺进,这是男人的qin犯yu。
他幻想着,稚鸟归巢,想着心上人的发丝,他的肌肤,他性感的笑容。
越发不能自拔,他脸颊绯红,双眼漫出水花,快乐得很痛苦。
连干这事的时候,都像得十足十。
“你到底是谁?”
我问他,他yuwang未消的眼睛忽然睁大,狼狈地提起裤子,从床上翻坐起来,警醒地四处查看。
他脸颊的红还未消退呐。
“是谁?谁在这里?”
我非常惊喜,料不到世人能听见我说话。
“你……认识陈深吗?”想了许久,只想问这一句。
张晓波左看右看,翻开柜子查看一番,然而我在他眼前。
“你不用找了,我在你眼前。”
他不相信,跌跌撞撞地出门,我不肯放过他,时时刻刻都在他耳边说话,让他投降。他慌不择路,不肯相信我的存在。
当初陈深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你以为你能逃吗?
“吱——”的一声刺响。
汽车将他撞了,他自极乐来,往极乐去。
他到底是不是陈深?真希望他灵魂出窍,魂魄应有最澄净的样子,好似麻雀燃烧的眼神。
我左盼右盼,医生将他推入了手术室,另一人也匆匆赶来。
陈霆——这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提醒我,张晓波——有可能不是陈深。
陈霆被挡在外面,但手术室门对我来说没有效力,我进去了,看到他头破血流,看到冰冷的刀子钳子,切割他的身体,他的肉是粉红色的,器官小巧可爱。他与陈深这般相像,想必陈深的肉也是粉红色的,奇怪,这么深藏不露的人,有时比我还要蛮横,竟有粉红色的肉。
可我的肉是红色的,大概沾了太多血,一个不纯粹的人,是没资格有粉红色的肉的。
我仍是在盼望着张晓波灵魂出窍。
陈深,你定是陈深,我的手摸着他的脸颊,慢慢地,感觉到一种快乐的冰冷。
他没感应到我之前,还是血肉充足的,他认识我,变得苍白而又无力,陈深这样,他也这样。
我使他们病了。
房间里的小姑娘大叫:“活了!活了!”
活了?有点失望,我们没那么快就能相聚,大概也是天意。
医生拿起针线,将皮肉缝在一起,好差的绣工,若是我那三夫人在,她定可以将陈深的肚皮绣出一条龙。
陈深不太喜欢我的小老婆们,即使她们已成摆设,但我总觉得一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摆着,有些寒碜,特别是去交际的时候,没有一个女人去对付另外一个女人,二打一总有些亏。
不见兔子,我怎会撒鹰?
我总是想赢的。
然而陈深让我连废物利用的机会都不肯给。
三太太看到陈深,确实是想在他肚皮上缝上十条八条龙,扎千孔万孔的洞。
“他怎么样了?”
陈霆没在张晓波眼皮底下,暴露了本性,揪着医生的衣服,恶狠狠地问。
说实在他也有点像我。
真是糟糕。
“你是病人家属?这里有一份账单,请去签字。”
陈霆拿到账单,沉默了,我看了一眼,五万,对我来说当个零头都嫌太累赘。
然而对这个穿廉价衣服的年轻人来说,太重了。
他点开电话簿,从上往下,一个个点名字打过去,人在有求于别人时,声音特别软,又缠绵,这叫低声下气。
打完了电话簿,终于凑够了钱,我不知他是因兄弟义气,还是情思绵绵。
为兄弟倾家荡产,我做过;为兄弟抛头颅洒热血,我做过;为所爱出生入死,从来没有;为所爱不顾一切,简直是笑话。
在生时只有信仰,死后只有所爱。
我爱他,我仅能保证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全心全意地去爱。
我一无所有了。
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