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玉流上前一步说:“小凡,天墉城众师弟的命你不顾便罢了,我却不能不顾你的命,你若是出事,你要我如何向你父亲交代?天墉城现在精英弟子被丁隐杀了不少,若是再损失你,我天墉城以后要如何立足?”
小凡抱着丁隐,冷笑道:“恐怕你是怕我父亲会因此离开天墉城吧?实话告诉你,父亲不会因我离开天墉城,这点你可以放心,也不必一边做小人,一边做君子这样辛苦了。”
玉流一愣,尴尬了半晌,说:“你只是被这妖人所惑,我将你带回天墉城,让师叔来处理此事。”
玉流上前一步,却被苍松道人拦下,说:“玉流掌门,这样的逆徒,何必怜惜呢?何况他杀了我青云门一峰峰主,想就此事了?没那么简单。”
玉流道:“你青云门峰主技不如人,打输了还要我将人交出来给你?道友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小凡冷冷地说:“我不会跟任何人走,你们都让开,不然别怪我剑下不留人。”
玉流面色一沉,向身后的天墉城弟子招了招手:“给我拦住他。”
田不易和苍松围攻上前。
田不易自持前辈风范,对小凡说:“你将这妖人放下,不若别人说我青云门欺你带着负累。”
小凡横剑当胸,目光冰冷:“你们以多欺少,还顾及我带着负累伤你脸面?难道你们青云门今日不是已经颜面尽失了?”
田不易脸涨得通红,爆喝道:“小子无礼!”
小凡用腰带将丁隐背于身后,说:“今日谁阻我前路,我就杀谁。”
苍松冷喝一声:“狂妄!”
小凡举步往山下走,全场青云门人与天墉城门人都因他而动,霎时间剑光闪动,刀剑相撞之声顿起,玉流、田不易、苍松三人围攻上来,逐渐靠拢,形成三堵墙困住小凡。
小凡要顾及身后丁隐,左支右绌,见他们围逼上来,剑势连绵,非要把他困死不可,但连连抢攻了数十下,又无法突围,突然脚下踩到一把弃剑。他灵机一动,将剑踢上来,左手拿剑。
他左手使剑与右手使剑并无区别,又因学了大梵般若咒,修为高深,劲力刚猛,身法却有道家的轻盈和柔婉,两剑齐发,刚柔并济,一时间刀光剑影,剑气纵横,势不可当。
他手段齐出,道佛两家使用圆融,竟在两派几十人围攻下也能保全自身。
田不易暗叹这样的好苗子竟然走错了路,抓住小凡一个空隙,在他身上又添了一道红痕。
小凡现在已经杀红了眼,身上白衣溅血,剑上血光点点,他的剑快到了极致,只剩一片残影,然而剑快却又力猛,他曾在修为被禁锢的情况下拖着千斤铁球去扫地,臂力非同常人,围攻的三人与他打了一阵,竟然手臂酸麻,虎口开裂。
小凡又将报废的双剑扔了,重新夺了两把剑,他换剑的功夫不短,已经中了一剑,大喝一声,用普通的剑器将苍松的宝剑给砍断了,嵌在身体里。
但他既受了伤,动作当然没有一开始利索,天墉剑阵已成,田不易和苍松对视一眼,纷纷退出。一来天墉城的剑阵闻名遐迩,方才丁隐虽杀了好些弟子,但实则被围困在内,若不是普德上前干扰,丁隐不会逃出来。二来他们俩不是天墉城弟子,不会布剑阵,在这反而成了干扰。三来小凡对天墉城的人不忍下手,定可以将他捉住。
剑阵中寒光凛冽,小凡被围困其中,却又不忍心下杀手,即使玉流给了丁隐一剑,但天墉城其他弟子却是无辜,每一张面孔他都熟悉,自小就跟他们玩在一起,他怎忍心下杀手害他们?
小凡顾虑太多,险象环生,渐渐气力不济,背着丁隐,想着:“此地莫不是我两埋骨之处?”
他力竭跪地,将丁隐从背上解下来,将自己的身体覆盖在他身上。
众弟子围上来,将剑纷纷指向趴伏在丁隐身上的小凡,面面相觑。
他们是知道小凡没有对他们出手,现在也不忍对小凡出手。
“掌门……怎么办?”
“掌门,你饶了小凡师兄吧。”
玉流面色复杂地看着小凡,叹道:“你们将他拉开,等我杀了丁隐,再将他带回去。”
有小弟子要移开小凡,却发现小凡抱得死紧。
小凡咬牙说:“你要是将他杀了,我就自绝经脉。”
玉流面色铁青:“胡闹!小凡,我们对你仁至义尽,你这般回报我们?”
小凡低沉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求掌门放过丁隐,丁隐之过,我愿一力承担。”
玉流怒极反笑,说:“你要为他承担罪责?你可知其中后果?”
小凡朗声说:“是,只要你们放过丁隐,我绝不反抗。”
玉流看向青云门,青云门此时的话事人是苍松,他上前一步,说:“丁隐勾结魔宗之人屠戮天音寺,罪不可赦,小凡却为护这妖孽杀我一峰峰主,更是自甘下贱,沦落魔道,他二人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死字。”
苍松拔剑出来,说:“玉流掌门,将你家小凡控制住,等我先杀了丁隐,再和你探讨小凡的罪责。”
玉流点点头。若不将丁隐拿出来先平息众怒,恐怕小凡凶多吉少。
玉流将他制住,小凡被硬生生地拖离开丁隐,奋力挣扎道:“不!放开我!他有……”
小凡愣愣地看着苍松一剑将丁隐穿腹而过,呢喃着最后两个字:“孩子……”
田不易和玉流错愕,震惊道:“你说什么?”
小凡双目通红,一口血喷出来,趁玉流因惊骇而放松了力道,跌跌撞撞走过去,抱住因疼痛而清醒过来,双目圆睁看着腹部的丁隐。
“不……这不是真的。”
苍松也惊讶地后退一步,说:“我不知道……”
丁隐双目流光转瞬即逝,他怔怔地看着天空,慢慢地,慢慢地阖上眼睛,眼泪自紧闭的眼中流出。
突然一串大笑震人耳膜,一身黑衣的鬼王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神色一凛,纷纷拔剑怒目而视。
鬼王道:“名门正派连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果然是斩草除根,让我们好生佩服,青龙,你学学人家。”
苍松脸一沉,说:“孽胎祸种,生出来也是一个祸害。”
幽姬怜悯地看着丁隐,说:“可怜的孩子,我看他都不想活了。”
碧瑶摇了摇鬼王的手臂,指着小凡说:“爹,就是他。”
鬼王笑道:“年轻人,多谢你之前救我女儿,只要你入我鬼王宗,我不仅帮你摆脱困境,还帮你救活丁隐,再帮你把这些人全都杀了,怎么样?”
碧瑶说:“小凡,你放心,我爹爹不会害你的。”
小凡麻木地抱着丁隐,一步步朝鬼王走去,血不停从丁隐身上往下滴。
玉流急道:“小凡!不要去!”
苍松道:“玉流掌门,小凡已与魔宗妖人同流合污,你不要太过心软,想想这一个寺的人,都是他们杀的,丁隐连杀两位神僧,死有余辜,这时候就不要跟他们讲什么仁义道德了。”
小凡抱着丁隐站在鬼王面前,说:“不用你杀,我之后自会为我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鬼王点点头:“那好,幽姬,将他二人带下去疗伤。”
此后种种事情,小凡都不得而知,他从丁隐腹中取出血肉模糊的一团,埋在了一个小山坳里,在墓旁种了一片花,立了无字碑。
渐渐的,下雨了。
他跌跌撞撞地回了屋子,到丁隐床前,浑身湿透。
小凡颤抖地握着丁隐的手,愧疚得不敢看他的面容,“我将他葬了,我们以后还可以回来看他。”汗湿的脸轻轻贴在丁隐的手背上。
“我才知道他的存在……”
他抑制着喉咙里的哭声,怕丁隐会被他吵醒,却没想到忍住眼泪这样痛苦,他浑身都在为这巨大的悲痛而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疲惫和倦意把他击倒,他滚落到地上,眼前一阵阵白光,而后黑暗突然而至,他昏睡了过去。
梦中,模糊的肉团化成一个孩子,在前面奔跑,越跑越远,最后不见了。
小凡头疼欲裂,从床上起来,眼前是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
他突然哽咽,叫了声:“爹。”
陵越回过头,说:“隐隐在你身旁。”
小凡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
陵越说:“大概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
小凡声音嘶哑道:“爹可怪我这样对天墉城。”
陵越摇摇头:“你做的很好,我知道我儿子的性子。”
小凡静默片刻,问:“我要怎么做?”
陵越说:“隐隐还没醒,但他醒来之后可想而知,你还要帮他度过这次难关。”
小凡说:“我怕我劝不了他。”
陵越说:“他以前是个好孩子,心性柔软,却心无落处,因此很容易受伤害。上官警我对他的打击无人可知有多重,他觉得一生都活在谎言中,可能连他自己都是被人捏塑出来的,这是一种连根拔起的痛,我们不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使得他心性大变。如今他再失去了希望,你要帮他重新建立起来。”
屠苏端了一碗药进来,放在小凡手中。
小凡喝了药,对两人点点头。
陵越问了孩子的埋葬处,出去了,屠苏拿着碗,说:“他的根子是空的,所以容易倒塌,现在已经摇摇欲坠,你应该比他更强硬,找一个让他活下去的理由,按着他的头让他往前走。”
最后,屠苏说:“没什么比一无所有更可怕,也没什么比一无所有更让人强大。以前的丁隐,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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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十年后,鬼王宗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