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隐/苏越】山河外传（生子）
第九章
丁隐被人缠上了。
其实要说缠也说不上，那人只会在他前后左右的隐蔽处神出鬼没，跟个鬼影子似的。
丁隐现在的脾气不是很好，骂也骂过，打也打过。
骂的时候，忍不住有些过了，又会被反过来教训。
打的时候，忍不住有些过了，又会被反过来钳制。
赤魂石有时候是个好东西，有时候却是一个废物。
即使体内有赤魂石，他也打不过小凡。
邪门的小凡不仅懂得道法，还懂佛法，二者合起来专克邪门歪道。
赤魂石说得再好听，还是邪门歪道。
他丁隐再风光，也是走火入魔。
“丁隐，怎么可以把百里家的公子晾在外面？快请进来吃饭。”
丹辰子很不满，他一直看不上丁隐是个山野村夫，每次同桌吃饭都觉得掉档次，在他心目中，像小凡这样的高门子弟，才是他应该结交的对象，才是同桌吃饭的人。
丁隐装作听不见。
他丹辰子算老几？废物一个。
丹辰子气得朝丁隐扔筷子，丁隐眼皮都不动，微微侧身，闪了过去。
“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按照百里家的公子所说，他就是你的义兄，他千里迢迢来找你，你不好生招待也就算了，还这样失礼，真是丢了我蜀山的脸。”
丁隐微微侧目，小凡远远地立在树下，芝兰玉树，清俊出尘。
看着他都能吃多几碗饭。
丁隐收回视线，冷淡道：“你管得太多了，掌门。”
其他弟子看掌门被气得紫红的脸，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丁隐吃饭吃得腻歪，不知是不是被人盯着，冷着脸扔了筷子。
周青云凑过来：“丁大哥你就吃这么一点啊？等到下午饿了怎么办？”
丁隐手指轻轻刮过周青云的脸颊，调笑道：“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吗？”
周青云的脸顿时红了，羞涩地低下头，不敢再和丁隐说话。
丁隐觉得好生无趣，下意识转头看树下的小凡。
一眨眼，人却不见了。
小凡闷闷地回了房，玉宇摆好了碗筷，招呼道：“少爷，开饭了！”
小凡颔首，提着下缉坐下，又请玉宇坐下。
玉宇看他今日吃得不多，安慰道：“少爷，许多人都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我们护着就好了，你别太执意。”
小凡放下碗筷，玉宇给他捧了茶，漱过口在一旁等着玉宇用完饭。
玉宇知道他不会在饭桌上谈话，忙着吃完，坐在他身旁听他讲话。
“我不是在意他不记得我，我找了他十几年，就是怕他在什么地方受苦，过得不快乐。”
“这两天我都跟着他，我觉得……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玉宇极少看到他黯然失落的样子，她的小凡少爷一直这么努力练功，为的就是有一天找到丁隐，保护他。
现在丁隐不仅不记得他，与他疏远，更不需要他保护。
心事一旦放下，难免茫然。
“他现在位高权重，蜀山掌门都要看他脸色，还有如花美眷在侧，我跟着他，怕是他会觉得我烦。”
小凡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最上面的一张，是被丁隐撕得粉碎的那张。
沉默地看了许久。
“他已经长大了，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以前的隐隐。“
“姨姨，帮我收起来吧。”
转身再也没看一眼，重新沐浴更衣，焚香除秽。
在树底下端坐，将琴放于膝上，十指纤细，拨动琴弦。
一时韵律悠扬，落叶纷纷。
一曲才尽，只听琴声渺远，风入松涛，直至登高孤立，风雪加身。
越来越冷。
一个红色物什迎面飞来，琴声截断，小凡用手一接。
林惊羽坐在对面的墙上，嘴里咬着桃子，说：“你弹的是什么鬼东西？这么难听都有的？又不是死了老婆。”
“明天一早我就动身离开，可要同行？”
林惊羽抛了果子，从墙上跃下来，伸手要拍小凡肩膀，被小凡躲了过去。
他讪讪收回手，说：“你要离开？那丁隐肯跟你走了？”
小凡弯腰把琴收回琴盒，走回内室。
林惊羽挡在他面前：“你倒是说句话！”
“他很好，我不用多留。”
“你不会吧，找了十几年，说两句话就完了？”
小凡冷冷地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林惊羽看他死人脸，暗骂：“是谁做梦都喊‘隐隐’？是谁一听到消息不睡不眠从天墉城那山旮旯飞几天到蜀山？是谁整晚不睡觉藏在人家墙后面站一晚？现在转眼就要收拾包袱走人，到底是受了什么打击？”
“当然是把丁隐带回去了！陵叔叔和百里叔叔不是也很挂念他吗？”
“不用，我跟他们说一句就行了。”
“我就怕是你前脚走，丁隐后脚就出事。”
小凡顿住，回头问他：“你是什么意思？”
“丁隐我看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蜀山的人得被他玩死。”
小凡蹙眉：“我怎么看不出？”
林惊羽冷笑：“你也快走火入魔了。”
小凡一脸寒霜。
林惊羽道：“你最好还是看着点，到时候血流成河，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凡沉吟：“我知道了。”
将琴盒放回房内，却没依言再去找丁隐，翻了翻蜀山的书柜，随意拿了一本翻看。
没过一炷香的功夫，柳潇潇忽然闯进房。
“小凡！你跑哪去了？！我刚刚跟踪丁隐，听到他要和公孙无我要联手整垮丹辰子。”
小凡瞥了她一眼：“你跟踪他做什么？”
柳潇潇毫不犹豫地把某人出卖了：“是林惊羽让我去的啊，他说你回来吃饭，要我去换班。”
小凡换了个姿势看书：“那你继续帮我看着。”
柳潇潇整个人都跳了跳：“诶呀！我刚刚偷听到他要和公孙无我一起整垮丹辰子啦！”
小凡冷淡道：“哦，蜀山内斗关我什么事？”
柳潇潇震惊道：“什么？跟丁隐有关你就不分黑白了？”
小凡否认：“我没有。”
顿了顿，又说：“丹辰子是个废物，还不如让隐隐当掌门。”
柳潇潇叹气：“可不是你家隐隐当掌门啊，是公孙无我。”
小凡突然高兴地笑了笑：“那便是隐隐大公无私了。”
柳潇潇说：“可是公孙无我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小凡冷笑一声：“丹辰子好到哪去？”
柳潇潇猜测：“可能是丹辰子不好控制，你家隐隐心眼真多。”
小凡见怪不怪：“他从小就鬼主意特别多。”
他在外面欺负别人，一点都不奇怪。
柳潇潇跺脚：“随便你啦！我不管你家的事了！”
小凡总算是放下了书，起身整理衣服，道：“你做得很好，我现在就去找他。”
柳潇潇趴在窗口喊：“找他做什么呀？要不要我给你支招？诶呀！你别又被他欺负得回来乱弹琴！”
小凡转了个弯，白色的衣摆消失在拐角。
柳潇潇嘟囔道：“平时说什么弹琴要沐浴熏香，戒急戒躁，戒悲痛戒心伤，可刚刚弹的是什么玩意儿？老远就听到了，老婆跟人跑了似的。”
看到玉宇在里间给小凡叠衣服，打了声招呼：“姨姨！你说我有没有道理？”
玉宇笑了笑：“没什么好稀奇的，小凡小时候经常被隐隐欺负，有次还差点哭了。”
“哭了？！”柳潇潇惊悚，用手指点点口水，抹到眼睛下方，说：“是这样哭吗？”
玉宇好笑道：“是啊。”
柳潇潇目瞪口呆：“小凡原来还会哭啊？”
马上又兴致勃勃地问：“为什么哭啊？发生了什么事？”
玉宇调皮地眨了眨眼，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可不会背叛少爷，到此为止。”
柳潇潇不依不饶地撒娇。
玉宇答非所问道：“以前少爷生气都是隐隐哄回来的。”
柳潇潇眼睛发亮，八卦道：“这我知道！自罚抄书，对不对？”
玉宇叹了口气，将小凡留下的那沓纸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红木匣子里收好。
“隐隐最会惹少爷生气了，但是现在隐隐又忘记了前尘往事，少爷如今出去一趟，哄人的事，就交给你跟惊羽啦！”
柳潇潇突然揪着头发大喊：“什么？！还要我哄？！”
小凡兴冲冲地找到丁隐的房间，却不走运地撞到周青云与丁隐共处一室。
丁隐捏着周青云地下巴，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小凡脚一顿，僵硬地停在原地。
周青云脸色发白地推开丁隐，冲出去的时候撞到神不守舍的小凡，红着眼眶说了声对不起，又跑了。
小凡盯着她的背影许久，觉得自己来这里真是自讨苦吃。
玻璃心碎了，刚想离丁隐远远的。
“喂！你站住！”
小凡低头自顾自要走，丁隐三两步上来扯住他的手。
丁隐转到小凡面前，看他低着头，凑到他下方朝上看：“你不是说要对我好吗？”
小凡撇过头，丁隐挪了几步，又凑过去：“为了我，你什么事都能做，是不是？”
更近，鼻尖贴着鼻尖：“我要你为我杀人，你肯不肯？”
小凡终于正视他，将他推离自己，严肃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往我身上扑。”
丁隐耸耸肩：“我还以为你喜欢我这样。”
小凡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脸色微红：“这是……这是喜欢人之间才能靠这么近。”
突然又正色：“如果不是，还是不要逾矩的好。”
丁隐撇撇嘴，想到什么，诡笑道：“噢，你是说我跟青云？”
凑近了，想看他狼狈的模样，低语道：“可我们互相喜欢啊。”
小凡脸色刷地白了，后退几步，眼睛看向一边，避开他的视线：“我不许你滥杀无辜，这点你最好记着。你被掳走后没人管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都有责任，所以从今往后，我会亲自管教你！”
丁隐捏紧拳头，眼睛突然现出猩红色，狰狞道：“不用你来假惺惺！我受苦的时候你在哪里？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而我呢？我从小被上官警我拿来练功，设计我的人生，把我当泥娃娃一样随意捏弄。我的亲朋好友，我的娇妻美眷，全都是别人一手安排好的！他们一个个都骗我！一个个都想利用我！我为天下人，又有谁来为我！”
“住口！”小凡抬手打了丁隐一巴掌。
丁隐愣愣地捂着脸颊。
小凡浑身颤抖，咬牙切齿：“谁许你这样想的？你可知我和爹爹们这十几年来有多难熬？我们一直都在找你，没有人要放弃你，你为何要这样作践自己？”
“你来太迟了……”丁隐捂着脸大吼道：“你来太迟了！我要全天下人为我陪葬！”
“你！”小凡抬高手。
丁隐倔强地瞪着他：“你打！你和他们一样，就会百般折磨我。”
小凡僵着手，脸颊微微抽搐，抿着嘴，差点又被丁隐欺负出眼泪来。
丁隐决绝地背对着他，说：“既然你不愿意帮我，你就是我的敌人，马上滚，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小凡胸口猛烈地起伏了几下，拂袖离去。
在墙角看戏的林惊羽慌忙往回跑。
不好！小凡又生气了！他又要弹那吵死人的琴！
妈的，要不要去哄哄？
最后抱起被子，麻溜儿走人。
哄个屁！今晚去树林里对付一晚，潇潇和姨姨，惊羽对不住你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