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苏越】云胡不喜

第七章

香炉除晦,雾湿云鬓,玉阳执尺击筑,如盘走珠,如风入松涛,清婉明亮,不见愁绝,在座闻人顿觉神清气爽,恍若身临瑶池仙境,妙不可言。玉宇在侧独立,皓腕霜雪,琅翠映臂,和声而唱,婉转歌喉,乐而近雅,若明月清辉,鸾鸟啼鸣,令人听而舒眉,如痴如醉。

风晴雪只听闻当年倚翠楼盛名,如今听她二人一弹一唱,当为绝响,及至今日,死的死,散的散,只此一夜,今后再不得听闻琴音之乐,深为可惜。

玉宇玉阳缓步走到座下,手捧清酒,把酒言欢。玉宇以言语而媚,劝酒之能乃成绝技,莫说屠苏晴雪都是天真率性之人,便是吝啬商贾,奸邪佞臣,也愿大把大把撒钱,只为喝她手中一壶酒。

也就陵越有病在身,躲过一遭,屠苏和风晴雪连连喝酒,不一时便有些熏醉。玉阳笑道:“你别把人灌醉了,跟酒鬼有什么话说?”玉宇醒悟过来,笑道:“是我不好,手里一拿着酒壶,就想劝人喝,没想到一晃十年,这毛病还是改不了。”

风晴雪醉眼朦胧,所言不加思虑,直言道:“玉阳姑娘身世孤苦,遭遇不幸,我心甚痛,然听你击筑,竟不见忧愁,如百泉汇集,霜钟低鸣,若有流水洗涤身心,甚是稀奇。”

玉阳笑道:“古来雅音,忌悲痛忿怒,哀愁决绝,使人听而欢乐舒心。且我们姐妹自幼便学讨人欢喜的伎俩,那欢客本就烦闷,来楼里听那悲情悲曲,岂不徒增烦恼?”

风晴雪舒眉笑道:“甚有道理,果然如此。”她偏头一撞,在身旁以手支头的屠苏顿时惊醒,拉过一旁悠闲静坐的陵越,抱入怀中,细细抚慰他身后长发,低语道:“师兄放心,今后无人可以欺辱你。”

玉宇指了指屠苏,暗笑道:“这位当真是醉了。”风晴雪转头看他俩,目光黯淡,倚坐到屠苏身旁,催促问道:“苏苏,你与我说,你为何要娶我?”她正是借着酒醉,逼他吐真言,不若心不死,辗转反侧,死灰复燃,真当煎熬。

屠苏眼中朦胧,手中握着陵越长发,目光凝着陵越脸庞,不假思索,真心吐露:“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你要怎样,我都可以答应你。”风晴雪眼中含泪,恨道:“你这冤家,苦死我也!我且问你,你可后悔?”

屠苏缓缓低头,将唇印在陵越唇角上,双眼逼出泪水,淡淡道:“我心何痛?不足挂齿,然我已负他心,你且让我好生照顾他一段时日,待他完好如初,我又岂会背叛?”

风晴雪哭道:“你在我跟前,毫无顾忌,与他亲近,你又可知我痛心?”屠苏讷讷道:“情之所至,身不由己,便是千百遍警示自我,于事无补,甚为头痛。”

玉宇不忍道:“晴雪妹妹,你别问了。”风晴雪咬牙切齿,问他:“我问你,可有后悔?”屠苏放下手中长发,叹道:“虽有遗憾,并无后悔。”

风晴雪潸然泪下,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心足矣。”她抬头问玉宇玉阳二人:“你们可要问?”玉宇笑道:“晴雪姑娘,我已是卑贱残躯,焉能玷污他二人高洁?他能穿我做的新衣,此生足矣。”玉阳苦笑道:“我心亦然,明月抬头望,岂可入怀中?能与之相遇,天大福分,不敢企望。”

三女默默不语,终夜开眼,不曾入睡,及至苏越二人昏昏然醒来,在榻上相拥而睡,其余女子都不见踪影。

屠苏皱眉起身,头痛欲裂,看到怀中陵越,记起昨夜醉中胡言乱语,心中一惊,连忙下床去找风晴雪。

风晴雪正在院中浇花,屠苏走到她身旁,局促道:“晴雪,对不起。”

风晴雪摇摇头,说:“苏苏,成亲之事放下吧,你可懂我之意?”屠苏懊恼低头,讷讷道:“是,我知道了。”若他执意,岂不是轻辱了晴雪?当下一个字都不敢说。

风晴雪问道:“陵越大哥呢?早饭已经煮好了,我随你一起去照顾他吧。”屠苏昨晚听她质问,知道她心中实是难受,不忍看她难过,便道:“不用,师兄近日认得人了,我去照顾他便好。”

风晴雪点点头,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一阵后,风晴雪道:“玉阳际遇窘迫,我们且帮她一帮,等她采购回来后,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屠苏喂了陵越早饭,各人都已回来,玉宇玉阳难得高兴,便将午饭做得丰盛,风晴雪吃了,笑道:“真是巧手,能抚瑶琴,能做羹汤,羞煞我也。”

玉阳含羞道:“不敢,若是爱吃,我便常做。”风晴雪与玉宇对视一眼,玉宇干咳一声,道:“玉阳妹妹手艺仍在,技艺羞煞眠花巷妓子,何以在此为娼?”

玉阳淡淡道:“是妹妹福薄,我原本已嫁做人妇,只是当家主母善妒,教护卫闯入我房中将我强暴,那老爷虽知主母凶恶,却仍嫌弃我,色衰爱弛,那主母撺掇老爷将我卖入这暗娼之地,我乃是身不由己。”

玉宇惊怒道:“且有这等贱人如此凶恶?”风晴雪嫉恶如仇,恨声道:“你放心,此事我帮你。”玉阳喜道:“当真?可我卖身契也不知主母藏在何处,她定然看不得我好。”屠苏道:“不若我们先给银钱,若是不肯,再行其他。”风晴雪笑道:“正是如此。”

玉宇道:“此前我们经过倚翠楼,屠苏弟弟可以去找找是否有残魂盘桓,据我所知,屠苏弟弟当时在琴川仅有三处地方盘桓,此一同上,此二为当时下榻处,此三是临近江都一处山谷。”

谁知屠苏却摇头道:“倚翠楼与当时下住的客栈我都去找过了,并无残魂,等玉阳安顿后,我再去一趟江都不迟。”

风晴雪笑道:“去之前,我们要回一趟方家才是,兰生在此地颇有人脉,面子也抹得开,何况他赚了这么多钱,此时不做善事,更待何时?”

一行人转道去找方兰生,方兰生拍着胸脯说:“这有什么?交给我便是。你夫家何处?”

玉阳道:“南道唐家。”方兰生皱眉道:“莫不是做丝绸坊的那个唐家?”玉阳点头应是。方兰生叹道:“这下不好办了。”

屠苏问道:“怎么了?”方兰生道:“唐家出了个逆子,之前在家里过得不好,逃出家被一道人收留,如今学成归来,把唐家搞得乌烟瘴气,鬼气冲天,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活人呢。”

玉阳变色道:“你说的莫不是唐轩?”方兰生挑眉道:“姑娘与这唐轩貌似颇有渊源?”玉阳喃喃道:“他当日被锁家中,是我将他放走的,也因此得罪了主母。”屠苏道:“我们且先去看看。”

众人携方兰生一同去唐家,果真阴风惨惨,鬼气翻腾。方兰生递了拜帖,等了许久,才有仆人将一行人领进门去。屠苏环顾四周,唐家家仆一个个精神萎靡,行动迟缓,乃阴气上身,恶鬼缠身之相。

唐家老爷乃一干瘦老头,头发稀疏,神色枯槁,色欲亏空身子,不堪入目。方兰生带着玉阳进来,还未说上话,唐家老爷身旁的唐夫人便三两步上前来,对着玉阳就是两个嘴刮子。她还要再打,被冲上来的玉宇拦住,也回敬她巴掌。

玉阳捂着脸颊,双目喷火,也上前扭打起来。方兰生目瞪口呆,那唐夫人乃世家千金,嘴上刻薄,哪里够青楼出身的玉宇玉阳矫健,早就被抓头挠脸,撕衣拧胳膊,狼狈不堪。

那唐老爷脸色越发青紫,大吼一声:“反了!来人啊!将这两个贱婢打出去。”众看护围逼上来,屠苏往前一站,将二女挡住。众看护被他威势所摄,顿住不敢上前,那唐夫人叫骂道:“你这贱人,胆敢带人上门闹事?若不是老爷当年见你可怜将你纳入房中,你还不知怎么下贱!你看看你将唐家害得,放出那逆子,如今杀上门来,要弑父弑母!”

唐老爷阴沉地看着玉阳道:“你不知感恩,反狐媚于我,教我放出那逆子,如今你还有脸上门来?”

玉宇冷笑道:“你家纲纪失常,道德败坏,养出这么个杀父杀母的逆子也不奇怪,如今怕是报应不爽,天要收你们!”

两方对峙,外面忽然传来轰隆隆的摇动声,屠苏回头一看,大惊道:“不好!师兄不见了!”

众人急忙往响动处去,屠苏一马当先冲到庭院中,天上兜头砸来一蓝色身影,屠苏连忙伸手接住,那陵越委顿在屠苏怀中,大吐鲜血。屠苏惊怒道:“师兄修为高深,当今能敌之人寥寥,何人能将他伤到?”

却见空中飘下两人,一人白衣胜雪,扎着书生巾,手持长枪,丰神俊朗;一人红衣如火,眉间朱砂艳艳,浓眉俊目,丰姿神骏。

众人目光皆落在红衣人身上,原因无他,这人竟与屠苏生得一般无二。风晴雪惊呼道:“苏苏,你命魂四魄被做成了傀儡!”

屠苏扶着陵越,为他调理内息,恼怒想道:“定是师兄误会这人是我,被打也不还手,否则以师兄之能,仅仅四魄,能奈他何?”

白衣人冷笑道:“哪里来的疯狗,也敢冒犯?将我长枪都污了。”屠苏看他长枪染血,定是扎在陵越胸口上染的,怒而拔剑,道:“你是何人?怎骂我师兄?”

白衣人笑道:“你乱放畜生咬人,我今日心情不太爽朗,就将他打了,你奈我何?”玉阳看陵越一身血红,急赤白脸道:“唐轩你这孽畜!我当日真不该将你放出,你学了本事回来,便将我恩人伤了,早知如此,不如当日冷眼看你饿死痛死,也莫要你有了犬牙出来乱咬人!”

唐轩一愣,欣喜道:“原来你在此处,若不是要逼出你下落,我早将唐川俩夫妇杀了。你放心,我定救你出水火!”方兰生不齿道:“那是你亲生父母,你何敢做出如此忤逆乱伦之事?”唐轩冷冷道:“他二人百般凌虐于我,父母之情早断,如今我羽翼已丰,拜得名门,要他们平我心中怨愤,以成我道心!”

屠苏冷笑道:“你根源浅薄,怎敢以杀成道?若我师兄神智清醒,定要好好教你如何求仙问道!”唐轩嗤笑道:“你说他?他乃不世魔头,正道人见而杀之,我方才也该叫除魔卫道之举,你这小子阻我杀他,便是与邪魔歪道为伍,也要一起杀了!”

屠苏大怒,将陵越交予方兰生,拔出焚寂,煞气若怒涛骇浪,冲逼而来。那唐轩倒也有些本事,长枪刺出,将煞气一分为二。他二人神勇非常,在庭院中战得草木乱飞,树倒墙推,越战越酣,冲天施展神力,剑气四溢,虹光万道齐发,搅得天地变色,明晃晃术法映得霞光万丈,将日月失色。他二人斗得非比寻常,宝光下泄,只把唐家打得屋倒墙塌,颓垣断壁。

唐家主人抱头乱窜,唐夫人仰天长骂:“我十月怀胎辛苦将你生下,哪知你是个灭门绝户的孽畜,早知如此,我便将你捂死在肚子里,也好放你出来为祸人间!”

那唐轩听得母亲之言,怒发冲冠,当下甩开屠苏,风驰电掣,长枪明亮生晕,往唐夫人头上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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