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苏越】既见君子

第二十一章

苏越及巽芳寒江客四人,一同回了琴川。甫到琴川,那天特意赶来帮屠苏忙的江羿竟在城门口候着,看到四人归来,振衣摆作揖道:“老夫惭愧,未能解恩公之忧,反而坏了大事!”

屠苏将人扶起,疑惑道:“出了什么事?”江羿说:“老夫前两日查到倚翠楼一事,与倚翠楼的老板玉罗有重大干系……”屠苏不敢置信道:“什么?玉罗?”陵越道:“玉罗姑娘没道理杀自己楼里的人吧?”

江羿摇头道:“少侠有所不知,倚翠楼乃玉罗一手操办而成,花了很多心思,而且她看人实在是准,调教出来的人也各个优秀。只是太过优秀,便不甘屈居人下。当初的玉芳,遍体生香,天姿国色;还有那玉袖,绣功高绝,妩媚妖娆。那二人最先起反心,撺掇另外两人与她们出走,一是当时想脱身嫁人的玉梦,二是琴艺无双却屡屡被玉君打压的玉蓉。后来还有第三个人,就是……误被百里少侠所救,倾心于少侠,也想要脱身的玉宇。”

屠苏听他提起玉宇,心中顿时酸软,又回头看师兄。陵越暗地里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住他指尖,打岔道:“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琴川药庐的欧阳少恭。只我还有一事不明。之前查出玉君才是帮手,怎么玉罗也参与进来了?”

江羿道:“噢?欧阳少恭老夫倒是没查到,不过按照玉阳姑娘的口供,是玉君倾心于背后之人,铲除异己,可玉君此人痴迷欧阳少恭,应当是被欧阳少恭和玉罗一起算计,把她当挡箭牌罢了。玉罗也不过是为名为利为己,铸成大错。”

屠苏无措道:“可……玉罗姐很照顾我。”江羿叹了口气,说:“少侠赤子之心,但还需要多些历练,才能有识人之明。老夫有负少侠所托,在我们意识到玉罗不对的时候,抢去捉捕她,却发现她们一行人全都失踪了。”

屠苏与陵越异口同声道:“失踪了?!”巽芳听他们谈话,本已泪满盈眶,一听所有人都失踪了,身体一颤,推开前面的人,跌跌撞撞向前跑去。陵越心中一动,招呼屠苏和寒江客,说:“快走跟着她走!她肯定是去找少恭了!”

陵越所料不错,这世上最了解少恭的人,乃是巽芳,她回到了欧阳少恭的府邸,推开大门,寒风迎面吹来,令人胆寒。巽芳失魂落魄地环顾四周,她还在时,明明花红柳绿,繁花簇锦,如今却是杂草丛生,门庭冷落,全无生机。

她呆呆站在院落中央,呢喃道:“少恭……我回来了。”三所重门依次打开,欧阳少恭身穿锦缎黄服,一派俊雅温柔,脉脉温情。他笑着说:“巽芳?你过来吧。”巽芳看到他身后一众神情呆滞的青楼众女,突然落下泪来。

巽芳一步一步蹒跚上前,屠苏要拉住她,却被陵越阻止。巽芳走到少恭面前,怜惜地看着他,双手颤颤揪住他两臂的衣服,哽咽道:“少恭,你放手吧!“少恭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巽芳,我不要你忘记我,这世上……就你不能忘记我。”巽芳“哇”地一声扑到他怀里,大声哭泣。

屠苏冷声道:“少恭,你将我骗得好惨啊!”屠苏也步步逼近,双目圆瞪,说:“我将我最重要的人交予你,你却暗下杀手,若不是其间阴差阳错,我早已见不到他了,你……”欧阳少恭冷笑道:“屠苏,那是你一厢情愿,是你自己信错了人,到头来还要怪我心狠手辣?”

“废话少说!”屠苏拔出焚寂剑,剑尖直指少恭说:“将人放了!”少恭将巽芳推到一边,玩味道:“放了?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又仰头说:“怎么?巫咸大人,不要焚寂剑了?”

风广陌从楼顶跃下来,无奈道:“少恭,我可不与你这事掺和。”屠苏怒道:“风广陌!亏你之前还与我族一同镇守焚寂!你怎与这贼人为伍?!”少恭摇头笑道:“你怎么还是这样天真?他们幽都为了守住焚寂剑,可以草菅人命,与我又有何不同呢?只不过他们是为了天下人杀人,我是为了一人而杀人,说起来,巽芳也是天下人之一,既然他们可以为天下人杀人,我又何以不能为一人杀天下人?”

风广陌本欲反驳,听得少恭一席话,竟无言以对,讷讷不语。屠苏冷声道:“你还有何帮手?就一并叫出来吧!”少恭挑挑眉,叫了一声:“晔华!”晔华一身红衣娉婷,出现在正门门口,手握匕首,尖端抵在胸口处,说:“师傅!你若不帮我,徒儿就死在您面前!”

寒江客冷凝着脸,定在原地不动,晔华目光直视,手上渐渐用力,匕首上血流如注。寒江客大惊失色,回头看了看并排站立的屠苏和陵越,叹了一声,说:“对不住啦!”

陵越笑了笑,说:“先生不必烦恼,我二人性命为你所救,便是你对我们刀剑相向,我二人也绝不心生怨恨。”他顿了顿,看向晔华,低声说:“何况此情此景,我亦明白你此刻心情。”

寒江客抱了抱拳,说:“是我无义在先,实在惭愧。可我如何能助纣为虐,对你们痛下杀手?”说罢看向晔华,目光沉痛,道:“你是我一手养大,如今你以死相逼,乃犯上作乱之举!看在往日情分,我一不能不顾你死活,二不能背叛良心,那便只好两厢割舍,再不出山了!”

寒江客长啸一声,摇身一跃,疏忽不见了踪影。晔华大叫一声“师傅!”,匕首掉落在地,胸口血花点点,却毫不在意,满脸泪水,抬步要追去,想到少恭,回头大喊一声:“少恭!我已对你仁至义尽!如今师傅舍我而去,我要去找他老人家啦!”晔华狂奔出门,也不见了人影。

少恭冷笑连连,说:“也不算是走了坏棋,以晔华的资质能逼走寒江客这样的老怪物,是我赢了。”屠苏咬牙切齿道:“你逼得人家师徒反目,却只想到这些吗?”

少恭笑道:“那还能想到什么?百里少侠,收收你那烂好心吧。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吗?寒江客这样的高人,有晔华这种武功和资质都不好的徒弟,多可惜啊,你说他二人反目,寒江客说不定往后能碰上更好的呢?还有晔华,万千宠爱于一身,脾气骄纵无理,经过这一劫,说不定她就学乖了呢?屠苏,这是上天给的缘法。”

陵越道:“上天的缘法,岂由你定?你要逆天而行,现在又谈何说顺应天意?歪理甚多,何不与我一战?”少恭目光转向陵越,笑道:“陵越,我是真的很欣赏你,在所有人都被我骗得团团转的时候,只有你察觉了是我,可你心软,这是你最大的缺点,不然你师弟也不会……”

陵越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挡住屠苏,呵斥道:“你给屠苏下了什么毒?”少恭眼中异彩连连,低低笑道:“你自己尝尝这滋味,不就知道了?”

陵越看他不怀好意,万分警觉,却没防备后面。只听到身体里“嗤!”的一声轻响,怔怔地低头看向腹部,一把火红的剑透体而出。他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睛,心中微微一酸,双掌齐出,拍向屠苏肩头。

屠苏却不避不让那两掌,紧紧抱住陵越,长剑穿腹而过。陵越闷哼一声,顺服地将头倒向他肩上,轻轻叫了声:“屠苏。”屠苏赤红的双目对上前方的少恭,如淬寒冰,却在怀中之人叫出那一声后,眼泪夺眶而出。

少恭拍了拍手,笑道:“好啊,看看这一幕骨肉相残。”风广陌失声道:“他怎么会……不,他是中了……中了蛊虫!”少恭对屠苏招了招手,说:“来,屠苏来我这里。”

屠苏将剑抽出,血液喷了他一身,他无知无觉转身向少恭,陵越无力倒地,眼前模糊,手向前空空地抓了抓,嘶声喊道:“屠苏!你回来呀!”

屠苏脚步一顿,手中长剑阵阵发抖。少恭冷下脸,说:“屠苏!你过来!”屠苏身体摇了摇,继续往前走。少恭拍了拍他的肩,说:“好孩子,将她们都杀了。”少恭让出身后的青楼众女。

屠苏提起剑,一步步逼近过去。忽然旁边的巽芳手上结起法印,牢牢困住屠苏。少恭脸上一阵扭曲,喊了声:“巽芳!”巽芳咬着牙双手托起一团绿光,绿光朝陵越身上输去。

欧阳少恭深爱巽芳,她此时施法,打断了巽芳会受到反噬,只能眼睁睁看着地上的陵越面色由青转红,腹部也止住了血。只可惜巽芳身子病弱,法术未能维持多久,身体一晃,欧阳少恭趁机将她击晕。

陵越感觉身上阵阵暖意,勉力睁开眼睛,看到屠苏被困在法阵内大吼大叫,面色狰狞,顿时一惊,顾不得身体伤痛,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屠苏面前。

“屠苏?!屠苏你醒醒!”陵越对上他混沌的双目,毫无往日澄澈清明,又想他以前对自己温和依赖的目光,腹部未愈合的伤口,越发疼痛起来。屠苏突然双臂一振,仰天长啸一声,巽芳布在他身上的法术被击成碎片。

屠苏冷漠的目光投向陵越身后的青楼众女,举剑继续前行。陵越大惊失色,一把抱住屠苏,将他禁锢在怀中。屠苏发狂大叫,陵越腹部的伤再次被他撞得裂开。他默不作声地任屠苏乱推乱撞,贴在他后背的手输入清气。

陵越红润的脸色又瞬间青白下来,他在屠苏耳边轻声重复道:“屠苏,快好了,你快好了。”少恭在一旁好整以暇,嗤笑道:“你莫要做无用之功了,他身上的子蛊只会听我的话。”

陵越全神贯注,丝毫不理会少恭,在将要力竭的时候,感觉怀中的人轻轻一抖,屠苏的挣扎也缓了下来。他惊喜地对上屠苏双目,只见他眼中红色渐渐消退,却时而狰狞,时而清明,陵越又迭声喊了他几声,屠苏目光直直向前,咬牙道:“师兄,杀了我。”

陵越一顿,用力地摇头道:“不,我不可能……”屠苏吼道:“杀了我呀!”陵越呼吸一窒,失声道:“不可能!”屠苏的清明却是转瞬即逝,他大力一挣,陵越倒退几步。

风广陌看不下去,提剑往少恭击去,少恭一分心,屠苏就停顿下来。陵越心中一凛,举剑朝少恭刺去。少恭轻笑一声,双手抬起,一把焦尾琴显现,他轻抚琴身,琴音凝成强力法术,往陵越和风广陌同时击去。

陵越抬剑阻挡,倒也因剑术高超,护得滴水不漏。少恭朝他斜眼瞥去,嘴挂怪笑,琴声一转,竟朝呆立不动的屠苏击去。陵越一惊,纵身翻跃,扑向屠苏,两人在地上翻滚几下,才狼狈躲过一击。

只是这样陵越便又失去了先机,只能抱着屠苏躲来躲去。屠苏仍在不停自我挣扎,他断断续续对陵越说:“我和他是共生蛊……你杀了我……他也活不下去……望师兄……大局为重……”

陵越抱着他浑身打颤,身体如坠隆冬,冷得牙齿壳壳做响,手中的剑却是越握越紧。少恭看屠苏道出天机,脸色一变,立时将风广陌打得吐血倒地,掌中凝出一团火红的光,正正对着陵越和屠苏。

红光华彩夺目,放射绚烂光芒,屠苏背对红光,眼中清光闪烁,不输身后光彩,他嘴角挂笑,信任又依赖地看着陵越。

陵越用手轻轻盖住他的眼睛,温柔地说:“屠苏,不会太疼的。”长剑闪烁光华,一剑正中胸口,陵越感觉到他的呼吸轻柔地落在颈边,然后又轻轻地,轻轻地落地,手心的鲜血温热无比。他拥着屠苏,失神地看着那如日光般辉煌的法光,眼前泪水迷蒙,缓缓说:“你等等师兄。”

红光逐渐暗淡,欧阳少恭喷出一口血花,仰天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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