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霆】流氓
第十三章
小婷妹被抓到警察局的消息传得很快，邻居们从陈妈妈跑去领小婷妹的时候就开始乐不可支，他们蚊子一样嗡嗡嗡地不停地说个不停，他们张开口，唾沫喷到对方脸上，比手画脚像是亲临抓人现场。
“我看到陈家阿霆被警察押出来啊，我都以为我在做梦，阿霆从小是个乖孩子啊，学习从来都是顶头那个。现在……现在呐，真是可惜哦，被人带坏了，真是好的时候特别好，坏的时候特别坏，听说是入室抢劫，真是糟糕，我们家旁边住着一个贼啦！真是恐怖……”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家那白粉仔早就把你的棺材本偷去了，阿霆去你那里也得不到什么。”
“你家那儿子啊，办个假证都写错字，香港大学的港，小学生都会写啦！”
“小学生会写你还不是认不出来？不然你能把假证给人看？一看你就不是港大毕业的啦！一副穷鬼样，你欠我家阿成的钱还没还呢！”
“你家阿成？阴公啊！我们都几十年邻居了，那小屁孩还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逼得我躲去女厕所，放高利贷也不能这么不顾情面啊……”
邻居们越说越起劲，阿霆那个入室抢劫已经被抛之脑后了，儿子们现在做的事串联在一起能组合成黑道地下商业一条龙。
陈妈妈领着阿霆回来，他们一前一后低头走着，两个人都红着脸，一个是被打红的，一个是被羞红的。邻居们看到他们猴屁股一样红的脸，重新想起了泥沼里唯一的小白荷，现在也零落成泥碾作尘的阿霆了。
“啧啧啧，我就知道，我们街怎么可能出一个乖乖仔呢？阿霆还是很有潜质的嘛，简直是一鸣惊人。”
“哪里有潜质了，我家那个干了几年条子连他的毛都没见过，阿霆还是不行啊。”
“诶，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总有失手的嘛，做事呢要看第二次。”
陈妈妈在邻居们哄笑中埋头走过，她把小婷妹拽进了房里，拿起旁边的铁线条就劈头盖脸把他抽了一顿。
“你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小婷妹被生硬的铁丝抽打中，发出清脆的皮肉声，铁条鞭抽一下，他就抖一下，他挺直着腰背，但他不敢去看母亲的脸，他默不作声的被打得满身是伤。
“你给我说话！”
小婷妹低着头嗫嚅道：“我没错。”
陈妈妈苍白的脸瞬间变得紫红，她硕大的胸脯起伏不定，她拿着铁鞭的手颤颤发抖，她哇地一声哭起来，整个人扑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
小婷妹手足无措地上前去拍母亲的背，陈妈妈一把挥开他的手，恶狠狠道：“你不是我儿子！我不要你这样的儿子！”
小婷妹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就这么尴尬地举着，眼泪夺眶而出。
两人相对无言地哭泣着，但谁也不肯让谁，直到陈妈妈没力气哭嚎了，直到小婷妹脸上的泪干了，陈妈妈默然起身，将小婷妹关在门里。她说要是小婷妹敢主动开门走出这家门，他就不是她的儿子。
小婷妹从此被囚禁在家里，陈妈妈打了电话给学校，帮他请了一个月的假，她要完全杜绝小婷妹再跟别家的坏小子出去混。
小婷妹整天无所事事呆在家里，他靠数窗下的脚步声计算人流，他听着邻居们讨论黄赌毒，还有好几次街头斗殴，那些被打的人欧欧欧地叫，打人的也欧欧欧地叫，双方到最后几乎是不分彼此。
然后夜晚沉寂了，时不时会有酒鬼继续欧欧欧地吐，然后还有隔壁家那个鸡，开始了晚上的营业，她发出鸡鸭鹅的声音，她那单薄的床板吱呀呀地比叫床声还要响亮。小婷妹想起她下垂的乳房，被一双粗黑的手捏着，揉着，那交合处的红紫，像是随时要流出脓血来。
那晚上张晓波在他的床上，在他的身上，发育了。
小婷妹爬上上铺，他扑倒在床上，被洗得发黄的枕头套仍有太阳的余韵，他能嗅到阳光，嗅到月亮，嗅到张晓波。
张晓波给予他强大的安全感，是无人可比的，陈妈妈能关住他的人，却关不住他的心。
“笃笃笃”
“笃笃笃”
小婷妹看着门，几乎是从上铺跳下来的。
“是谁？”
“小婷妹！是我呀，张晓波！”
小婷妹激动地趴在门上，“小波波，真是你？”
张晓波拍着门说：“你怎么都不去学校？我找遍了附近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在家里，快开门让我进去！”
小婷妹着急地摸着门，手刚摸到把手，就想起妈妈说的话。
他泄了气，对门外的张晓波说：“我妈妈生气了，她要把我关着，不让我跟着你。”
“什么？！关着你？”张晓波在外面一阵转锁头的声音，又说：“没事，这种锁很好开的，我会开。”
小婷妹叹了口气，他倚着门滑落到地上，抱着双膝呆看着从窗口氤氲进来的昏黄路灯，他在黑暗里的眼睛泛出了泪花。
“小波波，等我妈妈气消了，她肯放我出去了，我就去见你。”
张晓波急了，在门外急吼吼说：“什么？你这么傻干什么？你完全可以阳奉阴违，我悄悄来悄悄走，你妈妈不知道的！”
小婷妹把头倚在手臂上，他的眼泪流湿了膝盖。
“小波波，我爱她，我不能让她这么失望。”
门外焦急的敲门声骤停，并且长久地没有了声音。
小婷妹以为张晓波走了，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外面的灯光却突然被一个黑影子挡住，小婷妹惊讶地抬头，竟然在窗口见到了张晓波。
小婷妹目瞪口呆道：“你是怎么爬上来的？”
张晓波笑嘻嘻道：“有梯子嘛……”
他刚说完，身形就晃了晃，小婷妹两步做一步跑上前抓住他。
张晓波隔着窗子抱住小婷妹的肩头，手胡乱擦着他脸上的眼泪，在他脸颊两旁重重亲了两口。
“哭什么？岳母为难女婿，让你不好做人啦？”
小婷妹破涕为笑，也反手抱住他。
张晓波揪了揪小婷妹的头发，笑道：“你妈妈是个好女人，她看不惯我那是正常的，之所以这样对你，就是怕你跟着我受苦。这次是我疏忽啦，让你被抓进警察局，也是我害了你。”
小婷妹不断摇头：“不是，你没有害我，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张晓波笑呵呵地又跟他亲了次嘴，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巴。
“小婷妹真是善解人意。你放心，我已经把告密的高老大跟高老二打了一顿，明天继续找他们麻烦，给你报仇，怎么样？”
小婷妹摸着张晓波的脸，越看越不舍得，沮丧道：“那你明天还来不来看我？”
张晓波说：“今晚还没过去，你就想着明天啦？”
小婷妹放下手，指了指身后的时钟，“这时候我妈妈就要回来了，你明天来早点。”
张晓波咬牙切齿依依不舍地对小婷妹亲了又亲，才慢慢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小婷妹趴在窗台上看着张晓波走在月亮的道路上。
他越走越远。
他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