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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苏越】麻雀英雄传•稚凤清于老凤声

第九章

屠苏第一次去拿鸡蛋,被那三两只鹅赶得满鸡棚跑,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生气,自然要撺掇师兄把那两只鹅卖掉了,随便成别人家盘中餐,想想也是解气的。然而现在他大了,一脚踏入鸡棚里,那些鹅看到他身强力壮,不敢轻易靠近,竟有几分可怜相。

屠苏看它们欺软怕硬的笨拙,心中郁气消散不少。像这几只鹅一样,一年还是一年,只因在这贞静的昆仑山,有这样端正的主人,便生得这样灵气,知道进退。这昆仑山上小小的天墉城范围,就有这样的活泼了,看不到外面,是因为这里凝滞了时间,一天天如流水,亦像瞬息之间,变的只是人心。

或者是什么都不变,只有自己变了。

屠苏恹恹地拾鸡蛋,篮子满后,慢腾腾地回了山顶,庭前绿荫甚浓,华茂春松,可每次等他回来的师兄却不见人影。

师兄生我气了。

屠苏把篮子搁在庭前的石桌上,垂着头回卧房。他抬眼看到床,爱恨都涌上头脑,想起师兄那双笔直纤瘦的腿,合起来有一种热意,隔着一层里衣都挡不住一种细嫩,像是春天刚发芽的柳条,软得想要呵护,然而自有一份坚韧,任你摧折。

屠苏恍惚地坐在床沿,脸越来越红,只觉得早上是糊涂,见到师兄一任退让,就放纵和撒娇,觉得他会成全,然而他又不成全。

“屠苏,吃饭后下山。”

屠苏听到陵越的声音,猛地转头看门口,青青的风只留了一截白色的衣角,人却无踪影了。

屠苏抿抿嘴唇,起身去到吃饭的小隔间,师兄正背对着他坐在木椅上,等他来吃饭。

“师兄……”

屠苏坐下,眼巴巴地看着师兄,师兄却只是低头吃饭,对他不理不睬。

陵越抬抬眼皮,问他:“你知道错了吗?”

屠苏马上死闭紧嘴巴。他也是少年脾性,不觉得有什么差错,错也错在用最激烈的方法去挑战师兄的权威,导致两人一时下不来台。

陵越见他不说话,也不再言语,一顿饭吃得难受,天下太平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顺遂打倒,觉得四方都惊起,两人心中都无有不委屈的。

屠苏收好盘碗,待要出去,犹疑一下顿住脚,跟他说:“师兄,你那衣服我也为你收拾妥当了,鸡蛋篮子放在庭前石桌上,还有什么缺的……你便去看一看。”

屠苏抱着碗去舀缸里的水,那水是高山的冰雪融化流经此处,每每捧起来都觉得晶莹剔透,冰凉洁净,以前总喜欢这份天然,因为和师兄这般贴近。如今过手只觉得冷,水也冷,人也冷。他搓着碗,越搓越不是滋味。

师兄从没跟他生过气,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会原谅他,怎么这次就不是了呢?

且他也没错,难道人世间情谊不是自发自觉,该抽芽时就努力生长,该开花时承受风霜雨露?他就不喜欢我?可为何还要对我这样好?难道他心中也不是自发自觉,甘愿对我好的?不会是师尊要他照拂我,他才这般?

他委屈到了极点,赌气地摔了盆碗,哐啷几声,那别致的青花碗裂成几块,又惊醒,看着碎片,有一种惊恐,觉得真真做错了事,师兄不会原谅他了。

屠苏把碎片捡起来,怎么搭都不能把碗完好无损地组合回去,看它再次碎裂成几块,恨这碗轻薄,也恨摔碗的自己没有担当和勇气,便是像水打落花,任由其去,只怜自己,不管他人。不怪师兄说自己小,哪有这样不庄重的。

屠苏失魂落魄地坐在树根的切面上,几只鸟雀在身旁自在鲜活地蹦来蹦去,他捧着手里的碎瓷片,不知如何是好。

“屠苏,我们走了。”

屠苏回过头,只见师兄手里抱着两件狐裘大氅,背后背着他刚收拾好的小包袱,手臂还提着一篮子鸡蛋。

屠苏倔强的神色,见到师兄还是软和了,他无法对他不敬,因是不敢靠他太近,因是心中喜爱,便是这样仰慕着,也没有任何羞恼。

“师兄,我来拿。”

屠苏举起手,发现手里还有碎瓷片,才觉察要心虚。

“别用力!伤了自己!”

屠苏诺诺地低头。

“愣着做什么?把瓷片清理了洗手。”

屠苏只好应了,洗完手回来,接过他手里的狐裘,鸡蛋篮子也抢了,只让师兄背小包袱。

陵越刚刚看他在树下这般苦恼失落,只有比他更不好受,可是……如果自己先妥协,屠苏就不会知道对错,也就枉负了他做师兄的,不能教好师弟,还带他入歧途。

“天墉城外昆仑山常年冰雪,现在回去穿多点。”

陵越还是忍不住要关心他。

屠苏却摇摇头,赌气说:“不用了,这样去吧。”

陵越一阵气急,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存心糟蹋自己为了气我?”

屠苏恹恹地低头看脚尖。

陵越干脆拽过他的手腕,把他扯到里屋,手中的东西先放到一旁,扯开他的衣服帮他重新换了厚的棉袄。

屠苏现在还在长身体,只到师兄的耳侧,师兄低下头为他系腰带,他也平望过去,看到他黑发里白白的顶心,又他低眉顺眼温柔简静,只觉得事到临头,狂风暴雨都是平易随和,之前的委屈竟只是怪他不时时想着自己,且没有那份耐心等自己领会,便觉得天都要塌下了。

可师兄这般庄重,亦是当自己是心里人,没有随时要取悦自己的必要,就是伤也伤得这般举重若轻,而自己也委屈得这般糊涂稚气。

他幼时除了一场大变,其实没有不好的。之前是有娘亲,之后又有师兄师尊。后来知道自己的相思蛊落到男身上,就有这样模糊又艰难的抉择,然而这份模糊,现在渐渐清晰了,他既觉得这样自然,又无法不为此而伤感。

“师兄,我错了,我不该不敬你。”

陵越抬起头,期盼他能再讲下去。

“还有呢?”

屠苏撇过头,黑发落在师兄的肩膀上,觉得轻盈又隐蔽。

“师兄,我只错在此。”

陵越定定地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屠苏抱着狐裘和鸡蛋篮子拔腿就跑,他再不能听下去,他会对师兄心软,会主动去认错,然而那并不是真的,心软下祈求得他谅解,然后就草草了断吗?

两人总算出了天墉城的护山大阵,风裹挟着冰雪,扑面刮来,像是无数把尖刀,方才的阳春三月如今是风刀霜剑。

屠苏穿上披风,师兄微微低下身给他系脖子上的带子。

“师兄,我们和好好吗?”

屠苏握着师兄的手,殷殷地期盼。

“我没有要与你不好的。”

师兄冷淡地抽出手,风雪雨露,头顶阳光亦是洁白,他看着也要整个人结成冰了。

屠苏失落地把手缩回披风里,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大师兄!屠苏!终于等到你们了!”

穿着亮紫色石榴裙的小姑娘在大雪中真是鲜妍,她明媚的大眼睛笑着,天真得能与冰雪一般纯净。

“你们怎么这么慢啊!师傅早让我们下山了,再等下去就被冻死了!”

陵端现在也高头马大,少年的英气与桀骜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看见屠苏,下巴就斜起来,小时候的怨气竟是长大都不相让,简直稚拙。

屠苏惊讶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芙蕖笑道:“我们也要下山去买点米啊,陵端这次到山上采到一些雪莲,我们拿下山换钱。”

陵越点点头,芙蕖凑上去与大师兄说话,真是金童玉女,顾盼有神。

屠苏和陵端并不开心。

陵端有些纳闷大师兄怎么和芙蕖聊了那么久都不来照拂屠苏,一看屠苏的脸色,所有不顺遂都顺畅了。

大师兄竟然会和屠苏吵架,这中间的文章,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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