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霆】杀手先生和小骷髅
杀手先生——峰峰
小骷髅——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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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五哥的神情略微诧异，然而很快又平静下来，嘴角有隐隐的笑。
小骷髅对一旁的杀手先生说：“你答应我去自首。”
杀手先生沉默地点点头。
小骷髅转头看五哥，说：“他要去自首，你不能开枪。”
三十三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指着五哥大叫一声，愤恨道：“你竟然是条子！你是个叛徒！怪不得……怪不得之前死了那么多人。”
杀手先生冷笑道：“老秦跑了吧？所以来找我？”
五哥慢慢扣住扳机，笑道：“知我者，十一。”
三十三鄙夷道：“你也杀了不少人吧？为了将功抵罪竟然不让他自首。”
小骷髅有些紧张地望向杀手先生，举着枪警示五哥，又喊：“峰峰你快跑！”
杀手先生凝视小骷髅，步步后退，背过身向外逃。
五哥巍然不动，笑了笑，说：“你不会开枪。”
他半句话含在嘴里，快速扣动了扳机。
“嘭！”
杀手先生一个踉跄，后背开出一个血洞，膝盖一软，跪跌了下去。
小骷髅惊恐地瞪大眼睛，嘴张开要叫，却被什么压着，沉沉压回了嗓子里，噎得干涩，风从喉咙倒灌下去，灌入心口，席卷扫荡，空空平平。
他捂住头，枪从手中滑落，咔哒几声，摔在地上的枪突然迸射出一颗子弹。
又是一声枪响，打穿了五哥的小腿。
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小骷髅在混乱中走向躺倒在血泊中的杀手先生，先摸摸他的头，摸摸他的血，看他濒死前空洞的瞳孔，然后渐渐没了呼吸。
他死了。
小骷髅慢慢抱起杀手先生，拖着他爬过去抓住枪，摇摇晃晃地指着五哥。
五哥喊道：“你别冲动！犯不着为这种人报仇。”
小骷髅眼眶中泛出一层水光，朦朦胧胧的世界，五哥也是摇动的，晃来晃去，他手中的枪也跟着晃来晃去，低头一看闭上眼睛的杀手先生，泪就落下来了，世界回归清晰。
他放下枪，紧紧抱住怀里的杀手先生，哭道：
“他要自首！你不给他机会！”
“你为什么不给他机会啊！”
“他会变好的！”
“最算最后他是死刑，他也好了！”
“你为什么要开枪？”
愤恨控诉的目光带着泪，带着死人灰暗的疼痛，寸寸逼向五哥。
三十三在此刻忽然挣脱了绳索，爬着去够小骷髅身边的枪，被小骷髅发觉，一脚把枪踢到了角落去。
小骷髅怒道：“滚！快走！”
三十三目光呆滞地看了他一眼，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最后杀手先生的尸体仍是交给了警察，确认过后，因为没有家属，小骷髅就领了回来，把他埋在别墅的院子里。
小骷髅呆呆地坐在他的墓前，三天三夜一动不动。
第四个夜晚，第一个来拜祭他的人来了。
竟然是与杀手先生素来不和的三十三。他背着一个大包，手里拿着一束白菊花，拜祭过后，站在杀手先生墓前跟小骷髅说话。
“十一死的那天，曾经交给我一些东西。我看他奇奇怪怪，就跟着他来你家了，碰到地下室的门板有动静，才不小心把五哥放了出来。”
一动不动的小骷髅终于有了反应，他看向三十三。
他惨痛的目光让人不忍直视。
三十三低下头，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拿。
“这是他给你办的居民身份证，所有证明都在这里面了。”
“还有这是这栋别墅的房产证，在你名下，他给你买的。”
“这个银行卡，他特地跟我交代，说是摄影参赛拿的奖金，钱没沾过一滴血。”
“还有这个……他说希望你能留下，当然不留下也可以。”
三十三掏出一堆照片，都是杀手先生生前在各个地方拍的照。
三十三小心翼翼地看了小骷髅几眼，看他木木的一点反应也没有，挠了挠头，要把照片收起来。
小骷髅伸出手，接过他手里的照片，一张张翻看，拿出一张背后有十四字样的照片，那是杀手先生十四岁第一次杀人后拿枪的样子。照片中他苍白到发青的脸色，乌乌的眼瞳，嘴抿成一条直线，冷漠得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你杀过人吗？”
“啊？”
小骷髅看向三十三，一字一句地问他：“你杀过人吗？”
三十三摇摇头，茫然道：“我第一次做任务，是十一帮我杀的，之后老秦说我不合格，不肯让我再出任务了。”
小骷髅疑惑地看向他，说：“没杀人，你为什么不高兴？”
三十三面无表情地说：“老秦不要废物！”
小骷髅说：“可你不需要他的肯定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呀！”
三十三瞪着他，说：“那你要我怎么办？你小时候为什么这么急切要提高成绩？明明学习这么痛苦，你还是去做，不就是要得到父母的赞赏，老师的肯定？别跟我说你小时候就知道好好学习是为了自己。”
小骷髅哑口无言。
三十三这时候的目光和当初杀手先生交代真相的神情一样，他深深的茫然，也有深深的期待和坚定，他说：“我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不管老秦怎么样，我仍希望能得到他的肯定。”
小骷髅问他：“老秦跑了，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三十三掏出一支烟点上，人小鬼大的吞云吐雾，大大咧咧地说：“我现在混进了当地的混混团里，偷偷东西，有时候去抢劫，等到我找到老秦，就好了。”
小骷髅看他那有着落有去处的安稳笑容，忽然答不上话。
浪子回头，悬崖勒马的都是少数，大部分仍是在这红尘俗世中，企图找到某个位置，某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尽管他是社会最底层。
“谢谢你。”
三十三腼腆地笑了笑，说：“我特别羡慕十一。”
小骷髅说：“以后找到正当工作，就不要偷偷摸摸了。”
三十三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走了，清明再来。”
小骷髅把杀手先生留给他的东西都抱在怀里，看着萧萧落木下的十六岁少年，他背着黑色的大包，廉价的T恤牛仔，脏兮兮的运动鞋。在空旷的街道上一步跑，两部跳，落叶纷纷而下，少年已了无踪影。
小骷髅依旧积年累月地等在杀手先生墓前，一年后，他等来了第二个祭拜的人。
老秦在墓前也吸了好几根烟，他看了看呆坐不理人的小骷髅，摇摇头，用手拍了拍杀手先生的墓碑。
“十一，你是好样的，老五那叛徒已经死了，算是给你报了仇。”
小骷髅倏地从地上站起来，拿起旁边的木棍要打老秦。
老秦狼狈地后退几步，反应过来后夺过他挥来的木棍，冷笑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骷髅愤怒地扔了木棍，抡拳头打，被老秦抓住了手腕。
“你杀了人，别往他身上累人命！”
老秦冷笑道：“他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小骷髅瞪他：“他欠你的都还了，你跟他没关系！”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
老秦瞪了几眼小骷髅，转身匆匆跑了。
小骷髅坐回了原地，拿着小剪子给杀手先生修理坟头，念叨道：“再两个月，我把你挖出来，带你去晒月光。”
野草长得势头猛，一晚上就窜高了，小骷髅仔细地剪了一遍。
他剪草就像剪发型一样，留了短短一茬，像是青青的胡须，海风呜呜吹过，短短的小草瑟瑟发抖，像是瑟缩的小动物，绒绒的一层毛抖着。
小骷髅继续絮絮叨叨：“你说过要变成白骨精和我一直在一起，你不会骗我，对吧？”
小骷髅转身在疯长的花丛中摘了几朵月季，小心地插在圆圆的坟头上。
“你快点吧，不要舍不得一身肉了，以后会长。”
他摸了几把坟头，终于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