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霆衍生】人间无数（青白蛇梗）
第一章
星河灿烂，银光泻地，竹林中风啸水动，漫天的竹叶下，幽暗的草丛处，两条长蛇翻滚纠缠，腥滑的鳞片抓不住，无论怎么困锁，仍捕不了分毫。
真是令人烦恼！
忽然白色的蛇身泛起薄薄的亮光，长尾缩成三尺，分而化开，分明的鳞片隐而不见，两条白而长的腿，底部还分化开五条脚趾，烦恼更无限了！
青蛇蜷着他白如皓雪的肌肤，越来越紧。
“小凡！做了人，就不能这样勒着我了。”
青蛇硕大圆润的头颅从他颈边绕开伸到前面，吐着蛇信，说着人话，声音还有几许委屈。
“你做了人，就不管我了？”
“没有不管你。”
虽是这样说，却将它的头轻轻拨开，站起身，肌理细腻，骨肉均匀，一头乌发蓬松懒散，卷着弯招招摇摇，像牵扯人的水草。
青蛇爬过去，挨挨挤挤地蹭到脚边，顺着纤细的小腿往上盘旋攀爬。
蛇化的人踢了他一脚。
青蛇垂头丧气地松开了他，改而卷着旁边的竹子。
“以前不就是这样度过春天的吗？变成人，怎么连天性都变了。”
“让你去偷的衣服，偷来了吗？”
“本就是赤条条的，干嘛还费事穿衣服，腰都活动不开。”
青蛇的尾巴卷着一个包袱，讨好似的递到人面前。
“人是万物之灵，你这蠢蛇，怎么这样没志向？”
“你当你变了人，就不是蛇了吗？”
那人不理他，伸长了胳膊穿到衣袖里，清浅的藕色绸衫单薄地缠在他的胳膊上，丰润的肩头光亮地敞着，青蛇看了，很是喜欢，也觉得人好像是挺好的。
“你也快变吧，不然你就自己在这修行。”
“你怎么这样！”
青蛇摇着竹子，发泄自己的不满。
“那我走了。”
“别！我……我欲望未消，魂都散了，怎么变成人？哥哥你好无赖，我帮了你的忙，你扔下我就想跑！”
元凌回头，看着这蠢头蠢脑的生物，真是恨不得不要认识他！
青蛇看他不语，又慢慢地从他脚边往上攀爬，将他蜷住。
“哥哥，不若我们过了春天再走？”
“春天你要发情，夏天你要躲阴，秋天准备冬眠，冬天长睡不醒，五百年都不够你用！”
“这是蛇的天性，哥哥你不是也如此？”
“我？我又怎么与你一样？”
青蛇已将元凌盘得严严实实，腾挪游走，它陪了它三百年，每年春天都是如此，不然哪条蛇可以受得了他们的毒性，他们的暴性？它们唯有彼此，三百年里，日日如此。
元凌受不住他的痴缠，果然又变回了蛇身。
人的衣服从他瘦长的尾巴下脱走，他又恢复了蛇姓，荒唐淫乱，只知快乐。
春天如雨般湿润而漫长。
繁衍交配的天性顺利地度过，又懒散地躲着夏天的暴晒。
懒散的只是青蛇。
“你在此地消暑，我走了。”
青蛇警醒地抬头，白蛇又变成了人。
它还不死心！
但是没办法，他的修为比他高，心又比他冷，他不怕失去他，但是他怕呀！
“哥哥！等等我！”
青蛇于是妥协了，五百年的蛇身不要，分开了两腿，有了三千烦恼丝，真是修为低一筹，人也比他矮上一筹。
白蛇拿捏住他，将给他准备好的衣服递给了他。
青蛇烦恼地穿起衣服。
“衣服一层层，穿也穿不尽，做人真麻烦。”
“还不是为了美吗？”
“美？”
青蛇用鼻尖轻蹭白蛇的脸颊，两人都是冷冰冰的，但是盛夏时分，两人都喜欢彼此的体温。
“哥哥，你是天下最美的。”
“我不是。”
白蛇摸着他的头发，青蛇乖顺地把脑袋藏入他的肩颈里。
“你是！人也不美，蛇也不美。”
“你的心上人美。”
“心上人？”
小凡疑惑地抬头看他，目光澄澈如水。
“什么是心上人？”
“就是你喜欢的人，你看到他，你的心会痛，又会欢喜。”
小凡嗤之以鼻。
“心好好的，怎么会痛？”
“所以说你不懂，做了人，你就懂了。”
“我为什么要懂得痛呢？我跟你在一起，很快乐呀！”
“你不知道痛，怎么会知道快乐？”
元凌将他推开，走在前面。
小凡亦步亦趋跟着，他初当人，还不懂走路呀！
“你直起腰！”
“直不起来！蛇一直了，不就死了吗？”
“你是人！”
小凡看他要生气，只好勉强将自己扶正了。
“我喜欢你就够了呀！为什么还要另找一个，真是搞不懂你！”
“你和喜欢的人不一样，我和你喜欢的人也不一样。”
“你的大道理真多。”
小凡蹒跚着走得差不多了，他也是聪明的呀！只是从来就不屑学人，如今委委屈屈，赶鸭子上架，倒也有模有样了。
夏天的西湖美则美，水光粼粼，夏荷绽放，只是行人稀少，大概也同蛇一样，怕着晒。
这两个假人却以为人不怕太阳，撑着蛇身在太阳下走，走了一会儿小凡就顶不住了，无力地倚着一棵柳树。
“再走下去，蛇皮都要晒化了。”
元凌拉住他往外扯。
“你看看，人可会被晒化了？”
“你让我入水吧！我誓死不做人了。”
“怪不得你修为寥寥，一点耐心也没有，怎么成事？”
小凡被他训斥地十分低落，两条挂在颊边的长发骚扰着他，他打了个喷嚏。
元凌看他一副不成器的模样，气得挥袖就走。
小凡也顾不着躲太阳了，急忙跟上去。
“哥哥，不若我们去买把伞，遮一遮也好。你也知道我修为浅薄，要是真忍不住，吓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元凌只好领他到伞铺。
那可真是精彩呀！五颜六色的伞挂在梁上，像是绽放的花朵，两人选了一把枣色的伞，顶着太阳，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中走了。
两人走到街心，看见一行人排着长队。
元凌拉着小凡也去排队了。
“这是什么？”
“算卦的，人一生如浮萍柳絮，轻飘不定，于是有人想要给一个定数。”
“那多无聊啊！”
“做人的好处，你还不懂。”
不一会儿，就轮到了他们。
是一个俊俏的小书生，黛蓝色的粗布衣，眉清目秀，举止温柔，令人一看便想亲近。
元凌的目光一下子就亮了，撇开了小凡，矫揉造作地坐到了人家摊位前，把手掌伸出来，故意露出一段霜白的腕子。
小书生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看的人，便一下子被吸引住了，一瞬不瞬地盯着人家看。
小凡看他们两个眉目传情，不由得生起闷气。
小凡：“不是要看相？”
那书生干咳一声：“小生姓陈，名三六。”
小凡：“没问你姓名。”
元凌笑盈盈的：“我姓元，单字凌。”
小凡心不甘情不愿：“我姓张，名叫小凡。”
但是此刻已经无人理会他了，这两个贪色的人，瞧见了对方便止不住要往对方身上瞧，陈仓都不屑暗度了。
陈三六：“凌与零重音，有初生开始之意，本意却又是杂乱交错，公子恐怕以后会俗世缠身，切记本心便好。”
元凌：“多谢你，我记住了。”
张小凡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看元凌起身，欣喜道：“这就要走了？”
“不然赖在这里做什么？”
“我只以为你喜欢上他了！”
“短短一面，怎么可能？这种事，还是要好好考量。”
小凡大惊失色：“你还要考量他？！”
“你看他这个人，老老实实的，多好。”
“我不老实？”
“我说了你与其他人不同。”
“哪里不同？”
“他是人。”
“你只喜欢人？不喜欢蛇？”
元凌意味深长的：“蛇没有喜不喜欢，人才有喜欢。”
小凡委屈得变成蛇身，耍赖不走了。
“你也不过是个假人！心里还想高攀真人！贬斥我令你这样开心吗？”
元凌冷冷地看着他。
小凡心中一个激灵，又变回了人形。
元凌轻柔地抚摸他的面颊：“你终有一天，也会喜欢一个人，你会知道的。”
小凡吹着自己的发须，故意不理他。
元凌见他不领情，也无情地走开了。
小凡急忙跟上。
天浓黑如墨，阴风瑟瑟，树影乱舞。
小凡与元凌身上的衣服也在飞舞，两人藏在陈三六屋外的树林里。
元凌：“等一会儿别露馅，记得说是进屋躲雨。”
小凡：“我能说不吗？”
元凌先一步走了，在风雨中奔跑，扑在人家门上，急切地敲着门。
正如此刻他急切的心。
“有没有人？”
门一下子开了，正是今天的陈三六。
他第二次见到元凌，又是直了眼。
元凌在雨中走过，藕色的外衫早就被雨打湿，紧紧黏在身上，清透而朦胧，真是美好。
陈三六赶紧避开不看，道：“外面雨下得这么大，快进来躲雨吧！”
门嘭地一声关了。
刚跑到门口的小凡傻了眼，呆呆地站在雨中不知如何是好。